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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诸位爱卿不必过于惊讶,太子曾向朕提及,此新作物确有少许不足之处。

百官闻言先是静默,继而又放松下来。

“陛下无需忧虑,天降祥瑞本就会有些微瑕疵。

“只需数年轮换良种便可解决。

“赵尚书所言极是。

“如此神物,岂能尽善尽美?”

“即便产量仅有殿下所言一半,亦是苍生之福!”

殿内气氛一时欢欣鼓舞。

在大臣们眼中,这些缺陷无足轻重。

即便产量渐减,这能亩产五十石的作物,只需栽种两三年便功德无量。

欢乐过后,众人又将注意力转回赈灾事宜。

新作物虽好,却需三月方能收成,而灾民已等不得一日。

殿中喜色迅速褪去,凝重重新笼罩在每个大臣脸上。

见众人又要争执,朱标再次出言:

“关于赈灾之策,那位隐士另有奏本呈上。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金册,递给赵勉。

“请赵卿为众位宣读。

“臣领旨。

赵勉恭敬接过,心中却不以为然。

那隐士不过侥幸献上良种,这等天赐之物岂是人力可为?虽该厚赏,但他不信此人真能提出什么赈灾良策。

救灾一事本就消耗国力,国库银两有限。

除非天纵英才,否则绝无可能在这困局中另辟蹊径。

赵勉展开奏折时却微微一怔——

那工整的字迹满朝文武都认得,分明是太子亲笔所书。

莫非奏本原主身份特殊,才需殿下重新誊录?

赵勉清了清嗓子,开始高声诵读。

可随着内容渐次展开,殿中群臣神色愈发惊异。

这竟是条谁也不曾想过的通途。

自朱元璋以下,满朝朱紫向来视商贾如寇仇。

虽知钱粮重要,却都对行商之人鄙夷不屑。

即便国库空虚之时,也未想过借商道周转物资。

而今这奏章却似拨云见日——

无需动用国库分毫,不必劳烦诸位公卿。

只需赐予商人虚名头衔,他们竟会争相捐出家财助朝廷赈灾?

初闻此议,多数官员连连摇头。

待细听其中关节,众人才渐渐恍然:

此计……未必不可行?

待赵勉读完最后一句,金銮殿内落针可闻。

群臣都在咀嚼字里行间的深意,不多时便有人面露喜色。

朱元璋这次未加呵斥。

此刻殿中早褪去愁云,只剩下热火朝天的议论。

看着平日道貌岸然的大臣们争得面红耳赤,

皇帝轻捻短须,悠然斜倚龙椅。

这些人常惹朕动怒,关键时倒不如乖孙随口一提的良策。

想到此处,朱元璋胸中块垒尽消。

待争执声渐歇,

赵勉正了正歪斜的乌纱,

出列伏拜于丹墀之下。

“恭贺陛下!此奏议切实可行,微臣建议即刻通传各州施行。”

“速令各地商贾富户出资赈灾!”

赵勉话音方落,满朝文武皆俯首称贺。

朝廷无需耗费国库分毫,便可解救灾民之困。

此等良策,确令殿中诸公齐声道贺。

“甚好,众卿既无异议,便速拟具体章程。”

“详细规定认捐数额及冠名事宜,尽快颁行各省。”

“臣等谨遵圣谕!”

此刻朝堂之上再无异议之声。

群臣皆为这奇策叹服,暗自思量是何等惊世之才,方能想出这般别开生面的妙计。

正当众人慨叹之际,礼部尚书刘三吾神色凝重地出列叩拜。

“启奏陛下,民间有此等大才,理当破格举用。”

“以微臣观之,此人兼具卧龙之智、房杜之才。”

“如此经世之才,岂能任其埋没草野?”

刘三吾连叩三首,声调愈发激昂:

“致使贤才流落在野,实乃老臣失职!”

“恳请陛下准允老臣亲往寻访,纵使效仿三顾之礼,亦当请此隐士出山。”

“以辅佐大明江山,重开盛世华章!”

听闻刘三吾这番慷慨陈词,众臣恍然醒悟。

诚如所言,单凭献策赈灾之功,已足堪破例授官。

况此等胸藏韬略的奇才若在朝堂,日后遇有疑难,亦可共商良策。

明初朝堂因太祖雷霆手段,政风尚属清明。

此刻并无党争之弊,群臣皆戮力为国。

然朱元璋却暗自盼望有人出言反对。

眼见满朝忠臣跪拜,他不慎扯断数根胡须,疼得眼角微颤。

他此刻无暇顾及自己稀疏的胡须,连声咳嗽后缓缓开口:

“咳咳——”

“此事…日后再议。

“陛下!”

听闻朱元璋推托之词,刘三吾重重跪倒在地,额头叩击金砖声声作响,涕泪纵横道:

“微臣身为礼部尚书,为国选才乃分内之职。

今有贤士流落民间,实为臣之过也。

若陛下不允所请,愿即刻辞去尚书之位!”

见这老臣如此固执,朱元璋顿觉太阳穴突突作痛。

往日欣赏的铁骨铮铮,此刻却成了棘手难题。

局势至此,他强压怒火温言道:

“爱卿平身。

当务之急是十州赈灾事宜。

至于贤才征召,可待灾情平息后再议。

说罢,皇帝眼风如刀扫向阶下看戏的朱标。

太子会意,忍笑上前搀扶老臣:

“刘公请起。

那位贤士之事,孤亦有所耳闻。

眼下赈济灾民刻不容缓,待灾情稳定,孤必亲自督办此事。

经太子劝慰,刘三吾终于收起死谏之势归列。

** 平息后,朱元璋宣布散朝。

各衙门立即雷厉风行操办封赏事宜。

面对十万火急的灾情,应天府官吏展现出惊人效率。

短短四个时辰后,加盖玺印的公文已通过驿道飞传各州。

消息所至,商界震动。

那些常年身处末流的商贾们闻讯沸腾,如获新生。

江南某处精巧园林中,身着粗布衣衫却头戴绸帽的老者双手颤抖,泪眼朦胧地追问儿子:

“果真看明白了?朝廷真是这般说法?”

老人对面,那中年男子同样泪流满面,用力点头,紧握住老人的手颤声道:

“爹,布政使司的告示都贴出来了,盖着布政使和知州的大印呢!”

老人的儿子激动得声音发颤,将重复了数遍的话又一股脑倒了出来。

“朝廷说了,捐粮百万石,捐银三十万两以上,商号就能挂内务府的招牌!”

“要是捐粮五百万石,捐银超百万两,咱们在江南卖货还能用皇商名号,整整三年啊爹!”

“有了这御赐名头,全家都能穿绸缎坐马车了!”

“这可是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老人听着儿子翻来覆去的话语,枯瘦的手掌将儿子攥得更紧。

大明开国时,商人活得连狗都不如。

官府将商人编入贱籍,世代不得脱籍。

绫罗绸缎不能上身,骏马拉车不许乘坐。

见了秀才老爷都得跪地磕头,纵有万贯家财照样低人一等。

如今不过是个虚名,加上准许穿绸坐车的恩典。

竟让这些富可敌国的商贾们,对着应天府的方向感恩戴德。

“快,儿啊!”老父亲突然拽着儿子往外冲,枯枝般的手指几乎要把衣袖扯破,”咱们李家要拔头筹!”

“不就是百万石粮食三十万两银子?现在就给衙门送去!”

“绝不能让张家那对父子抢了先!”

最初的狂喜过后,这对父子的眼里重新闪烁起精明的光。

“挂着皇商招牌,哪怕只在江南三载,赚回的银子也能翻着跟头往上涨。

“本钱两年就能捞回来,这买卖值当得很!”

儿子闻言跳了起来,像被火星子溅到的炮仗:”我这就去!绝不让张家赶在前头!”

顷刻间,载满粮袋银箱的车马如潮水般涌向各处官衙。

同样的场景在大明疆域上接连上演。

这些被朝堂诸公视作蝼蚁的商贾,此刻为着虚名实利迸发出的力量,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半月后。

朝廷接到各省奏报,金銮殿上喜气盈庭。

与往日的忧色凝重截然不同,今日满朝文武皆展笑颜。

户部尚书赵勉尤为开怀。

再不见那副阴云密布的神情,此刻的赵勉逢人便含笑拱手,连寒暄都带着三分春风。

晨间急递的文书上写得明白——

即便严控支出,各地上缴库银仍逾两千万两。

这数目,还是拨发赈灾款项后的结余。

自洪武开国以来,户部何曾这般扬眉吐气?

赵勉抚着胡须,皱纹里都淌着笑意。

“赵大人,兵部拖欠的军饷该批了,边关将士可等不得。

“好说,午后拿着批文来提银。

“工部疏浚河道的款项……”

“照旧!手续齐备即刻放银。

“五军都督府今年冬装……”

“休想!兵部的银子还不够你们使?”

赵勉突然翻脸,惊得傅友德摸着鼻子退回武官队列。

本想趁机多讨些军费,倒被这老狐狸识破。

殿角顿时哄起几声促狭的低笑。

三记净鞭炸响。

朱元璋迈入奉天殿的刹那,满朝肃立。

“启禀陛下,托圣上洪福,各道灾患俱已平息……”

赵勉的禀奏让众人颌首。

若在从前,这般大灾必致流民千里。

旧时官府能保住百姓不饿毙荒野,便算治政有方。

哪似如今?

半壁江山的灾祸消弭于无形,竟未激起半分动荡。

“甚善。

依前议,命工部重开运河工程,以工代赈安置灾民,断不可令其无所依归!”

大殿内传来一阵低沉的附和声,朱元璋略作沉吟,继续问道:

“此前吩咐各地宣扬朱英隐士之名的事,可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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