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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亲王规制的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皇宫的御街上,车轮碾过平整的青石板,发出单调而规律的辘辘声。

车内空间极其宽敞,铺设着柔软的雪白狐裘锦垫,角落里固定着一个錾刻龙纹的铜制香炉,散发着清冽沉稳的龙涎香,与刘谨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然而,这方寸之地对李晩妤而言,却仿佛充斥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刘谨靠坐在铺着墨色绣金蟒纹软垫的一侧,看似闭目养神,但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始终紧紧包裹着李晩妤微凉柔嫩的小手,未曾松开半分。

他的指腹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无意识却又极其固执地、一遍遍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和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种近乎贪婪的迷恋。

李晩妤身子微微僵硬,端正地坐着,目光低垂,不敢乱看,视线最终落在两人紧密交握的手上。

他的手掌是那样宽厚、温暖而有力,仿佛能轻易掌控一切,与她微凉、纤细且带着细微颤抖的柔荑形成鲜明对比。

这持续的、亲昵得过分的触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彼此身份地位的云泥之别,以及她已被彻底纳入他羽翼之下、再无自主的事实。

即便他闭着眼,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偶尔扫过自己,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无所遁形。

她尽量放缓呼吸,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内心却早已慌乱如麻。入宫谢恩,面对至高无上的帝后,面对那些可能充满审视、好奇、甚至轻蔑的目光,她该如何应对?一言一行,皆关乎王府颜面,更关乎他的喜怒。

“紧张?”刘谨忽然开口,并未睁眼,低沉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内回荡,带着一丝慵懒,却精准地戳破了她的伪装。

李晩妤纤细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他可能看不见,又细声如蚊蚋地补充道:“……回夫君,是有一点。”

他终于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她。今日她穿着繁复庄重的亲王正妃吉服,绯色罗裙层叠,金丝银线绣出的鸾凤图案在光线下车彩流光,衬得她那张小脸愈发白皙剔透,精致得如同玉琢。

只是,那弯弯的柳眉微微颦着,清澈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驱不散的淡淡怯意与水光,如同清晨初绽、却沾染了冰冷露水的娇弱海棠,惹人心生怜爱,更……激起他内心深处想要将其彻底采撷、牢牢护在怀中不容任何人窥视的强烈欲望。

“有我在。”他言简意赅,语气却带着一种稳如磐石、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天地间的真理。

他抬起另一只手,并非松开交握的手,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间,动作带着一种生疏却不容拒绝的亲昵,“跟着我便是,无需惧怕任何人。你的眼里,只需有本王。”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命令,清晰地宣告着他对她的绝对庇护和彻底掌控。

李晩妤心中五味杂陈,既因这看似坚实的庇护而稍感一丝虚浮的安心,又因这种彻底的依附与丧失自我而感到深深的无力与茫然。她只能再次顺从地点头,声音柔婉:“是,夫君,妾身明白了。”

马车在巍峨的宫门前停下,换了宫内准备的四人抬杏黄帷小轿,一路悄无声息地行至森严的内宫。坤宁宫前丹陛高耸,早有皇后身边得力的内侍躬身等候,见到刘谨,态度极其恭谨。

再次踏入坤宁宫正殿,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浓郁檀香与无形权势威压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让李晩妤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帝后并坐于高高的凤座之上,皇帝神色尚算温和,带着些许对新儿媳的审视;皇后则依旧是那副母仪天下的端庄威仪模样,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人心。

刘谨始终紧握着李晩妤的手,牵着她,稳步上前。他的步伐沉稳从容,带着天家皇子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在战场上磨砺出的杀伐果断。

李晩妤努力抑制住身体的微颤,紧跟在他的身侧落后半步,依制行三跪九叩大礼。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心跳却快得如同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儿臣(臣媳)携妇李氏,叩谢父皇、母后隆恩。”刘谨的声音清晰沉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平身吧。”皇帝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笑意,目光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谨儿成了家,朕心甚慰。李氏,”他目光转向低眉顺眼的李晩妤,带着帝王的威严与打量,“往后需谨守妇道,和睦宗室,尽心辅佐谨王,绵延后嗣。”

李晩妤连忙垂首,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臣媳谨遵父皇教诲,定当恪尽职守,竭尽全力,不敢有负圣恩。”

皇后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却字字千钧:“是个瞧着安分的孩子。既入了皇家门,便是皇家媳,以往种种皆成过往,需时刻谨记,以夫君为重,以王府为重。谨儿性子冷硬,不擅表达,你需多体谅,更要细心伺候,事事以他为先。”

“是,母后,臣媳定当铭记于心,好生伺候王爷。”李晩妤恭敬地回答,感觉皇后的目光如同最细密的针,一遍遍扫过自己,带着评估与警告。

赐座后,帝后又简单问了几句家常,无非是王府住得可还习惯,昨夜休息可好等表面关怀之语。

刘谨代答居多,言辞简洁利落,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将可能指向李晩妤的敏感问题挡开,将她护得周全。当皇后似有深意、目光扫过李晩妤平坦的小腹,问及子嗣期盼时,刘谨更是直接挡了回去,语气淡漠却不容置疑:“劳母后挂心,儿臣与夫人新婚燕尔,此事不急,来日方长。”

他的回护之意如此明显,甚至带着一丝不耐,连皇帝都略带讶异地看了他几眼,眼中随即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李晩妤坐在一旁铺着软垫的绣墩上,如坐针毡,只能始终维持着低眉顺眼的柔顺姿态,偶尔在帝后直接问到自己时,才用最温婉恭顺的语气给出最简短稳妥的回答。

谢恩的仪式并不冗长,但其中的每一刻对李晩妤而言都是巨大的煎熬。

直到终于起身告退,走出那压抑的坤宁宫正殿,被秋日微凉而新鲜的空气包裹,她才暗暗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惊觉后背的里衣竟已被一层薄薄的冷汗浸湿。

刘谨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瞬间的放松和那细微的颤抖。他握紧了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带着一种狎昵的安抚,低头在她耳边低语,气息灼热:“做得很好,夫人。” 他的声音里竟含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他的夸奖简单直接,却让李晩妤微微一怔,心头泛起一丝古怪的涟漪。她下意识地抬眼看他,秋日明媚的阳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俊美非凡的侧脸,那双深邃若寒潭的眸子里,此刻并无半分不满或冷厉,反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满意的光芒?

离宫的路上,需要穿过层峦叠翠、景致精巧的御花园。秋日的御花园别有一番韵味,各色菊花竞相绽放,或雍容或清雅,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丹桂香气。然而,这份短暂的闲适与宁静很快便被不速之客打破。

几位衣着华美的宗室女眷正在亭台水榭间赏玩说笑,见到并肩而来的刘谨夫妇,纷纷停下动作,上前敛衽见礼。其中,便有上次赏花宴时曾出言挑衅、安郡王府的那位千金刘薇。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身嫣红裙裳,珠翠环绕,娇艳夺目。

她的目光先是痴迷地落在刘谨那张冷峻却摄人心魄的脸上,随即又死死钉在刘谨与李晩妤自始至终都未曾分开的、紧紧交握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几乎无法掩饰的嫉恨与不甘,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换上一张笑脸,对着李晩妤语气亲热地说道:

“谨王婶安好。王婶今日气色真好,看来王府的生活甚是滋养人,谨王叔定然是极会疼人的。” 这话听着是恭维新妇,实则暗藏机锋,带着打探和不易察觉的酸意。

李晩妤嘴唇微动,尚未想好如何回应,刘谨已冷淡地瞥了刘薇一眼,那目光如同冰刃,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与厌烦,语气更是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本王的夫人,在王府中自然诸事顺遂,不劳旁人挂心。”

他只说了这一句,甚至没再多看那刘薇瞬间煞白、泫然欲泣的脸色一眼,便更紧地握住李晩妤的手,仿佛宣示主权般,将她往自己身边又带近了几分,几乎是半拥着她,径直从这群女眷面前离去,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无数道神色各异、复杂难辨的目光。

走出很远,直到拐过一道月亮门,将那些如芒在背的视线彻底隔绝,李晩妤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残留的灼热感。她悄悄抬眼,看向身旁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碍眼尘埃的男人。

他这种毫不掩饰的维护与占有,让她心情愈发复杂难言。他是在为她解围,但更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所有权,警告任何可能对她产生兴趣或不利的人。

重新回到马车上,刘谨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就着握手的姿势,将她轻轻一带,让她更靠近自己身侧坐下,几乎是大半身子都依偎在他怀里。

他再次闭上眼,似乎继续养神,但那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道。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彼此交织的、清晰的呼吸声,以及她过快的心跳声。

李晩妤僵硬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和自己发间淡淡的茉莉头油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亲密的气息。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行人、商铺,心中一片茫然。

这座繁华似锦、权力交织的京城,这深似海、步步惊心的皇宫王府,她这只被迫折翼入笼的雀鸟,未来的路,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而身边这个看似为她遮风挡雨、实则掌控她一切喜怒哀乐的男人,他深沉难测的痴迷与偏执,又究竟会将她这叶浮萍,带往何方?

马车平稳地驶向那座朱漆铜钉、戒备森严的谨亲王府。

那座巍峨的府邸,于她而言,此刻既是暂时隔绝外界风雨的庇护所,亦是她无法逃离的、华丽而精致的终身牢笼。

而牢笼的钥匙,牢牢握在身后这个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的男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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