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今日太极殿大殿早朝,李承乾被李世民召到了这里。
当司礼太监高唱“太子觐见”时,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龙椅上那位看似目不斜视的皇帝,都齐刷刷地投向了殿门口。
李承乾穿着一身崭新的太子常服,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一月不见,他似乎清瘦了些,但面色红润,眼神清亮,那日宫门前的狼狈与悲愤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嗯,用程咬金私下的话说,就是“蔫儿坏”的气质。
他规规矩矩地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李世民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没看出什么“深刻反省”的痕迹,反倒觉得这小子精气神更足了,心里那股子无名火又有点往上冒。
“禁足期满,可知错了?”
李世民板着脸,例行公事地问道。
李承乾垂首,语气诚恳的回道:
“回父皇,儿臣闭门思过,深知往日行为狂悖,惹父皇与母后忧心,实属不该。
儿臣定当引以为戒,克己复礼。”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但怎么听都像是在背课文。
果然,他话音刚落,文官队列里就有人忍不住了。
先前那位被李承乾用赌约噎过的王御史,立刻跳了出来:
“陛下!太子殿下虽禁足期满,然其当日宫门殴斗,惊扰圣驾,影响极其恶劣。
岂可因一句‘知错’便轻飘飘揭过?
臣听闻,太子殿下禁足期间,并未真心悔过,反而聚集工匠,沉迷奇技淫巧,行那商贾贱业,与民争利,更有辱储君体统。
臣恳请陛下,严查太子殿下禁足期间所为,以正视听!”
这话让不少保守派官员纷纷附和。
“王御史所言极是!储君当修德明理,岂可终日与匠人为伍?”
“臣亦听闻,太子殿下研制所谓‘玻璃镜’,哗众取宠,搅乱后宫安宁,此风不可长。”
李承乾听着这些弹劾,脸上非但没有惶恐,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没急着反驳,只是安静地站着,仿佛那些话不是在说他一样。
李世民看着下面群情汹汹,又看看一脸无辜的李承乾,只觉得头疼。
他当然知道这逆子禁足期间没干正事,百骑司的密报都快堆成小山了。
但他更想知道,这小子到底想干嘛。
“李承乾。”
李世民沉声开口,
“王御史等人所言,你可有解释?”
李承乾这才不慌不忙地出列,对着李世民躬身一礼,然后转向王御史,脸上带着惊讶问道:
“王御史,您这话从何说起?
本王禁足思过,深刻反省,痛感往日虚度光阴,于国于家无益。
故而闲暇之余,研究些格物之学,动手制作些小玩意,一来陶冶性情,二来也算体察民情,如何就成了‘沉迷奇技淫巧’,‘行商贾贱业’了?”
王御史被他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气得胡子直翘:
“强词夺理!格物之学乃是小道。
储君当以圣人之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你制作那等华而不实之物,不是奇技淫巧是什么?不是与民争利是什么?”
“华而不实?”
李承乾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转向李世民拱手道,
“父皇,儿臣近日确实偶得几件小玩意,本想作为深刻反省的成果,呈给父皇与母后把玩,既然王御史认为是华而不实,那儿臣倒想请教王御史一个问题。”
王御史警惕地看着他:
“殿下又想玩什么文字游戏?”
“非也非也。”
李承乾笑眯眯地说道,
“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王御史,您为官清廉,家中想必积蓄不多吧?”
王御史脸色一僵,这话没法接,说多是打脸,说少也是打脸,他只能硬着头皮道:
“老夫为官,但求问心无愧,两袖清风。”
“好一个两袖清风!”
李承乾抚掌笑道,
“那请问王御史,若是一件您口中的华而不实之物,能让您这清官,在不动用俸禄、不贪赃枉法的情况下,十日内为朝廷赚取千金之利。
您还觉得它华而不实吗?”
“十日内赚取千金?”
王御史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嗤笑一声,
“殿下莫要信口开河!何等物件能如此点石成金?
若真有此事,老夫便当众承认自己见识浅薄,看走了眼。
自愿辞去御史之职,告老还乡!。”
他这也是下了血本了。
长孙无忌在听到张御史的话之后,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房玄龄和魏征也同时露出了无语的神色。
“哦?”
李承乾眼睛一亮,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王御史此言当真?当着父皇与百官的面?”
王御史被他这么一激,又根本不信有这种东西,梗着脖子道:
“自然当真!若殿下十日内,能靠那玻璃之物,不靠太子身份,赚得千金入库,老夫便当众向殿下赔罪。
可若是殿下做不到……”
他眼神锐利起来,
“又当如何?”
李承乾毫不犹豫的说道:
“若孤做不到,甘愿向父皇请辞太子之位,就此归隐,绝无怨言!”
哗——!
朝堂之上,再次一片哗然。
又是赌约?
而且赌注比上次更大!
直接赌上了太子之位!
程咬金在下面急得直跺脚,低声对尉迟恭说道:
“这小子!玩得也太大了吧。
十天赚一千金?抢钱庄也没这么快啊。”
尉迟恭也皱紧了眉头,觉得太子这次过于托大了。
龙椅上的李世民,眼皮也是狠狠一跳。
他死死盯着李承乾,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心虚,但没有。
那小子脸上只有自信,甚至是期待?
“承乾!休得胡闹!”
李世民喝道,
“太子之位,岂容你儿戏拿来作赌?”
“父皇!”
李承乾转身,对着李世民深深一揖,
“儿臣并非儿戏!儿臣愿立此军令状。
若不能成,证明儿臣确实无能,不堪储君大任,自当退位让贤!
若能成……”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王御史等一众文官,
“则请父皇与诸公,日后莫再以‘奇技淫巧’、‘与民争利’之名,阻挠孤探究这于国于民有益之小道。”
李世民看着儿子那坚定的眼神,心中念头飞转。
他一方面觉得这赌约荒谬,另一方面,却又被李承乾那强大的自信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他到底凭什么这么有信心?
“陛下!太子殿下既然执意如此,臣以为可成全殿下!”
王御史生怕李世民阻止,连忙出声。
他笃定太子绝无可能做到,这正是将太子拉下马的天赐良机。
“请陛下成全!”
不少文官也纷纷附和道。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目光深沉地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你确定要如此?”
“儿臣,确定!”李承乾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
李世民终于拍板,
“朕就准了你所请。
以十日为限!十日后,若你能将千金之利,亲自送入国库,朕便允你所求。
若不能……”
李世民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儿臣,领旨!谢父皇。”
说完,他对着李世民行礼,转身直接离开了太极殿。
李世民也紧跟着宣布退朝了。
程咬金在经过王御史身边的时候,一脸坏笑的说道:
“张大人,年纪不小了,该回家准备棺椁了。”
说完之后,不等王御史反驳,程咬金拉着尉迟敬德就大笑着走了出去。
只留下王御史站在原地被气的浑身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