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孟尝君轻轻关上屋里唯一一扇完好的房门,将妹妹安置在里屋的小床上。
屋外,那扇被胡立一脚踹烂的门板,正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像一具无声的尸骸,控诉着刚才的暴行。
孟思议的小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小小的身体因为后怕而微微发抖,那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惊恐和不安。
“哥……我们……我们真的要给他们那么多钱吗?”
小丫头的声音带着哭腔,细弱得像风中的柳絮。五百五十联邦币,这个数字对她而言,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天文概念。
“没事。”孟尝君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但那双眼睛里,却再也没有半分之前面对胡立时的惶恐与卑微。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平静之下,是足以将钢铁都融化的怒火与杀意。
“钱的事,哥会解决。”
他注视着妹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怕,去睡吧。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是……”孟思议咬着嘴唇,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忧虑,“哥,你别去做危险的事情……叔叔他……他就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孟尝君全懂了。
这个才八岁的小姑娘,已经过早地理解了“危险”与“失去”的含义。
他心里一阵刺痛,将妹妹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放心。”
“你哥我,惜命得很。”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对妹妹承诺,也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总有一天,我会走到足够高的地方,高到让任何人都需要仰望我们,再也不敢对我们大呼小叫,更别说踹我们的门。”
安抚好妹妹,让她带着不安沉沉睡去后,孟尝君才缓缓站起身,走回狼藉一片的外屋。
他的目光落在那扇破碎的门板上。
门框连接处的横木,已经被蛮力直接震断,粗糙的断茬像野兽张开的利口。
这根横木,是叔叔孟长安还在世时,亲手换上的。
他记得那天,叔叔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巡天司制服,明明刚结束一整天的巡逻,却依旧精神抖擞。
他卷起袖子,露出古铜色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三两下就将朽坏的旧木拆下,换上了这根坚实的硬木。
那时候的孟长安,是整条屯粮街的骄傲。
年仅三十,就凭着一身过硬的功夫和不要命的办案风格,坐到了巡天司正式巡卫的位置,甚至一度被巡行总管陈同禾视为下一任巡卫长的有力人选。
他所修行的官方刀法《破障七刀》,虽然只是官方不入流的三等武学,却被他练得出神入化,在下城区凶徒中闯下了赫赫威名。
那时,街坊邻里,谁见了孟长安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孟巡卫”。
那时,他们家虽然算不上富裕,但兄妹俩从不缺衣食,走在街上,连最凶的恶犬都会绕着道走。
可现在……
孟尝君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叔叔死了。
死于一次追捕九邪教妖人的任务。
官方的说法是因公殉职,但孟尝君却从叔叔生前的一些只言片语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叔叔的死,带走的不只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更带走了那份曾经的尊严和体面。
现在,连力拳武馆这种地头蛇,都敢直接踹门上脸,当着他妹妹的面,肆意羞辱。
胡立。
孟尝君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刀疤脸壮汉的模样。
他开始冷静地分析。
胡立是力拳武馆馆长的儿子,也是武馆的大师兄,实力在屯粮街这一片是公认的强。
按照这个世界的武道修行体系,武炼境十二重,分为皮、肉、筋、骨四境。
武炼一重至三重,为炼皮。圆满者,皮若犀革,寻常刀剑难伤,修炼到三重圆满甚至能抵御普通手枪子弹。
叔叔孟长安生前,就是武炼二重圆满的境界。在巡天司,这个实力足以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正式巡卫。
而武炼四重至六重,为炼肉。每突破一重,便可增万斤巨力。能达到这个境界的,在任何势力中都算得上是中坚核心。巡天司的巡卫长,大多也就是这个水平。
那个胡立,孟尝君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压迫性的气血波动,还在自己叔叔之上。
他至少是武炼二,甚至,很可能已经达到了武炼三重,炼皮圆满!
一个炼皮圆满的武者,在这片下城区,几乎可以横着走。
自己呢?
连武道门槛都没迈入的普通人。
双方的差距,比天堑还阔。
再算算钱。
十天,五百五十联邦币。
他翻遍了身上所有口袋,加上床底下藏着的积蓄,总共只有不到三百块。
这是叔叔抚恤金剩下的最后一点,也是他们兄妹俩未来几个月的活命钱。
就算他接下来十天不吃不喝,也根本凑不齐这笔钱。
靠巡天司发薪水?
更不可能。他一个不入编的见习工,一个月累死累活才五百块,扣掉各种苛捐杂税,到手能有四百就不错了。
十天后,胡立绝对会再来。
到那时,他不会再有任何“好心”,绝对会说到做到,拆了自己的骨头。
甚至……
孟尝君的脑中闪过林三看向妹妹时那淫邪的目光,一股暴戾的杀气瞬间冲上了天灵盖。
不行!
绝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
孟尝君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他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
讲道理?这个世界,拳头就是道理。
求情?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盘剥。
报警?别搞笑了,巡天司和这些地头蛇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只要不出人命,他们根本懒得管。
更何况,力拳武馆的馆长,据说和巡天司的某位副总巡监还有点亲戚关系。
前路是深渊,后退是地狱。
唯一的生机,只有一条。
实力!
我需要能掀翻棋盘的实力!
孟尝君的眼神,从迷茫、愤怒、不甘,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的意识沉入脑海,那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淡蓝色面板,清晰地浮现出来。
【姓名:孟尝君】
【境界:无】
【武学:武劲拍打功 未入门(0/5)】
就是这个!
他唯一的希望!
《武劲拍打功》,这本在胡立等人眼中如同垃圾的三流锻体功法,此刻,却是他通往超凡的唯一阶梯。
没有丝毫犹豫,孟尝君走到墙角,那里靠着一个半人高的帆布沙袋,里面装满了沙子,是叔叔生前用来练功的。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脱掉了上身的T恤,露出少年人略显单薄但线条分明的上半身。
《武劲拍打功》的法门很简单,甚至有些粗暴。
就是通过各种方式,用外力持续、有节奏地拍打、撞击身体的各个部位,刺激皮膜,激发气血,从而达到淬炼皮肤,增强其韧性的目的。
据说练到高深处,全身皮肤会变得如同老牛皮,坚韧无比。
孟尝君没有那么多讲究的工具,他现在能用的,只有这个沙袋。
他双腿微屈,沉腰立马,摆出一个最基础的马步桩。
然后,他动了。
他没有用手去拍,而是用自己的身体,用胸膛、后背、肩膀、侧腰,一次又一次地,朝着那沉重的沙袋撞了过去!
“嘭!”
第一次撞击,他的胸膛和坚硬的沙袋接触,一股沉闷的痛感瞬间传遍全身。帆布粗糙的表面,磨得他皮肤火辣辣地疼。
他咬紧牙关,没有停歇。
“嘭!”
“嘭!”
“嘭!”
一下,又一下。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蛮牛,不知疲倦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冲撞那纹丝不动的沙袋。
屋子里,只剩下沉闷的撞击声和少年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皮肤很快就红了,像是被开水烫过。
火辣辣的刺痛感,逐渐被一种更深层次的酸胀和淤堵感所取代。
每一次撞击,都像是有一柄无形的小锤,在敲打着他的肌肉和骨骼,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汗水,从他的额头、脊背、胸膛,疯狂地涌出,很快就浸湿了裤腰。
他的眼前开始发黑,肌肉因为过度使用而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罢工。
好痛!
好累!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催促他停下来。
放弃吧,这根本不是人能练的功夫!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诱惑着。
可一想到妹妹那双惊恐的眼睛,一想到胡立那张嚣张跋扈的脸,一想到林三那下流的口型……
一股无名的怒火,便从他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化作了新的力量。
“啊——!”
孟尝君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朝着沙袋撞了过去!
这一次撞击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像是破旧的风箱。
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皮肤上火烧火燎,仿佛被扔进了炭火里炙烤。
然而,就在他意识都快要模糊的时候。
视野的右上角,一个淡蓝色的,只有他能看到的数字,悄然跳动了一下。
【+1】
孟尝君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将意念集中。
那块熟悉的淡蓝色面板,应声而出。
【姓名:孟尝君】
【境界:无】
【武学:武劲拍打功 未入门(1/5)】
成了!
看着那个从0变成1的数字,孟尝君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咧开。
一个无声的,却充满了无尽快意和疯狂的笑容,在他那张满是汗水和污渍的脸上,缓缓绽放。
十天。
胡立,你给我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