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程临啊,快进来。”江慈放下手里的汤勺,热情地招呼他。
程临走进病房,脚步放得很轻,似乎怕打扰到江念休息。
他将手里的袋子放在靠窗的矮桌上,袋口没扎紧,刚放下就有些敞开,露出里面新鲜的水果,还有几盒点心,都是江念平时最爱吃的。
“你这孩子,过来就过来,还带东西干什么?”江慈忍不住笑。
她知道江念和程临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程临是个好孩子,成绩非常优秀,在全国最好的京大上学,离江念的学校就几公里。
平时江念约着朋友出去玩,给她分享的照片里经常有程临的身影。
当时她还问他们两个人是不是在交往,只不过江念回答说他们只是朋友。
朋友也好。
和程临这样的人做朋友,她放心。
至于做男朋友的话,家里的条件稍微差了点。
不过这些事情还早,不着急,最重要的,还得江念自己喜欢。
“没事,阿姨。江念现在住院,我肯定得来看看。”
“好,你有心了。”江慈转头看向靠在床头的江念,“那你们先聊着,我去缴费处把费用结了,免得后面忘了。”
脚步声消失在病房门外。
病房里安静下来。
窗外的风卷着几片枯叶落在窗台。
江念的目光一直停在程临身上。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领口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肩背绷紧,就不远不近地站在那。
视线再往上。
那张脸。
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他的眉眼生得极其好看,眼尾轻微上挑,鼻梁高挺却不凌厉,轮廓清晰,俊朗中更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场。
江念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垂下,内心已经翻江倒海。
当时车祸的惨烈场景还历历在目。
出事的那一刻,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也只有他。
而在醒来后的这几天里,她一直处于迷茫无措的状态,就像是被困在浓雾里的孤舟,不知道要去哪里……
所有的情绪都死死地绞在她心里,让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可现在。
在见到程临之后。
她发现原来还有更加让她心绪难平的事情。
那股对程临积压了许久的埋怨与不满几乎快要冲破她的理智。
“念念,你好点了吗?”程临开口问。
声音那么温柔,轻轻的。
江念想起来,在车祸前一天夜里,他抱着她问过同样的话。
只不过在等到她点头后,他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索取。
毫无节制。
他每次都是这样,消失许久,回来陪她睡上一觉,又接着消失。
两个人连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好了,她已经永远消失了。
他们再也见不到了。
一股火就这样窜上来,烧得江念心口发疼。
“你还盼着我不好?”她没好气地回了句。
“当然没有。”程临半点不恼,露出温和的笑,“念念你要快点好起来。”
这态度,好得不像话。
其实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程临对她一直很温柔。
哪怕他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也从来不会凶她。
他宠她,几乎事事都顺着她的心意,只是后来……
江念深呼一口气。
此时此刻,她很想对着程临大发脾气,想质问他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样,想问他知不知道她等他回家的日子有多难熬,想问他现在她出车祸死了他是不是很开心……
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现在的程临,不是她那个身价千亿、忙于事业没空回家的丈夫,只是个来医院看望她的朋友。
江念又气又纠结。
心里的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恨不得把对方打死。
她抿紧嘴唇,脸色沉下来,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
程临察觉出她的不对劲,眼神暗了暗,从袋里取出来一只雪白的兔子玩偶。
“对了,我给你买了礼物。”
玩偶的绒毛蓬松柔软,尾巴那缝着个粉色的小绒球,一抖一抖的,十分可爱。
江念看了眼兔子,很快又注意到他冻得通红的手。
程临家里的情况她知道,父母早逝,靠着奖学金和打零工勉强维持学业,平时省吃俭用,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
他身上穿的衣服大概不怎么保暖,所以才会冻成这样。
而这个玩偶是联名款,价格不便宜,够他买好几件羽绒服了。
“谢谢,不过不用了,你拿回去退了吧。”江念语气冷淡,没有要把玩偶接过来的意思,“其他的东西你也拿走,我不需要。”
程临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病房里再次陷入安静。
程临站在床边,看着江念,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显出几分不符合他性子的可怜来。
装的。
江念在心里冷笑,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如果是年轻的她,或许会被他这副模样骗过去,可他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她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秉性。
程临最会演戏。
刚结婚的时候,他才开荤,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缠着她。
一做就是一整晚。
江念本来就娇气,一身细皮嫩肉,哪里经得起他这么折腾。
她生了气,直接把他赶去书房睡了两天。
后来,他“可怜巴巴”地找过来,就和现在一样。
她一时心软,放他进了房,结果又是好一顿折腾,被他弄得第二天起床都没力气。
现在的她再也不会上当了。
江念收回思绪,神色淡淡,只当做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你走吧。”
程临愣住,没想到她会直接赶他走,只能说道:“好,那你好好休息。”
他慢慢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江念低着头没看他,冷淡得好像换了个人,明显是不想理他。
走出医院大楼没几步,程临摸摸口袋,摸到给江念求的平安符。
差点把这东西忘了。
他脚步一顿,又转身往回走。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瞧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生正坐在江念床边。
两人说话的样子自然又亲昵。
男生气质温润,一看就知道家境极好。
而他原先带来的那些东西,已经被几个精致的果篮挤到矮桌角落,显得格外不起眼。
程临站在原地,脚像被钉住,怎么也挪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