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玉看著大大咧咧，沒想到心思如此敏感細膩。
難怪她願意成全春雪，又因春雪被辜負而生氣。
秋明月給她倒了杯溫水。
秋明玉說了這麼多話，正覺得口渴，便順勢接了，而後又忍不住看她一眼。
這個妹妹平時也很安靜，但跟秋明蘭那種沉悶無趣又不同。她很細心也很周到，最重要的是不會讓她一個人唱獨角戲，不會苦口婆心的給她講道理教訓她，偶爾插幾句嘴，總能說到她心裡去。
比如現在。
“三姐性情灑脫，不受拘束，定是想嫁個懂你的人，才能和和美美。”
“那是自然。”
秋明玉坦誠的點頭。
“若我的夫郎與我性情不合，互相嫌棄，如何能相伴終生？”
秋明月想到秋明珠。
秋明玉和她性子截然相反，成長環境也不同，擇偶標準，也不一樣。
一個追求真愛，一個更偏向利益。
“宣義侯夫人是母親的姐姐，她的兒子，三姐從前沒見過嗎？”
“小時候見過。”
秋明玉早就裹著被子坐了起來，一抬頭看見秋明月在吃點心，她餓了兩頓，如今瞧著也有點忍不住。
秋明月看在眼裡，淺淺一笑。
“我早上只吃了半碗粥，現下有些餓了。”
秋明玉很大度，“那我再讓人多送些進來。”
等丫鬟一走，秋明玉就顧不上自己還在賭氣的事兒，開始跟秋明月一起吃。
“我從前怎麼沒發現這綠豆糕這麼好吃？”
秋明月把特意給她做的鮑魚燕窩粥推到她面前。
秋明玉吃得很香。
肉眼可見的心情好了許多。
秋明月便順勢問，“宣義侯夫人不常來咱們府上嗎？”
“以前是常來往的，可四年前，長姐議婚，母親原是想把她許給姨母的嫡長子，親上加親。姨母本也是應了的，結果要到合八字了，姨母突然變卦，另和榮王府結了親。”
“母親氣得跟她大吵一架，避而不見。就算過年回去給外祖父外祖母拜年遇見了，也不搭理她。”
“外祖母就勸母親，到底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讓母親心胸寬闊些，別斤斤計較。”
秋明玉撇撇嘴。
“外祖母是續絃，就生了母親一個女兒。姨母卻有兩個同胞兄長，將來外祖母還要靠他們養老。”
秋明月沉默。
封建王朝宗法嚴苛。
林老夫人縱然是續絃，也是嫡母。
繼子怎敢不孝？
不過是權衡利弊，覺得女兒和外孫女的顏面不那麼重要罷了。
而大夫人為了母親，忍了這口氣，接下姐姐的示好。讓秋明玉和薛靖聯姻，也算圓了當年親上加親的承諾。
當然前提是薛靖這個人還不錯。
畢竟這關乎秋明玉的終身。
“你怎麼也不願意見薛公子，就是因為這個？”
秋明玉點點頭，又搖搖頭。
“也不完全是。”她偏著頭想了想，“他是我表哥嘛，小時候母親和姨母關係還不錯的時候，我見過他的。他從小就跟個小大人似的，還喜歡訓我，說我太聒噪，一點不像大家閨秀。”
她剛吃了塊蛋黃酥，腮幫子鼓鼓的。
“他從武的，整天就知道舞刀弄劍，研習兵法。連送給我們姊妹的生日禮物，都是什麼小木劍和小木馬。”
秋明月：“…”
這就很難評。
“大表哥成親後，他就去了邊關歷練，去年才回來，做了錦衣衛。”
估計就是為著終身大事被催回來的。
然後一回來就遇見了秋明珠。
還真是陰差陽錯的緣分。
“你若真不想嫁，倒也不用這般為難自己。如今咱們府上最要緊的，是大哥。你鬧了這麼久，宣義侯夫人大約也明白了你的心思，短時間不會再提。”
秋明月才說了一半，秋明玉就皺眉。
“那也只是暫時的。而且她們已經有了默契，如果親事不成，母親的顏面就徹底掛不住了。”
秋明月失笑。
“主動上門求親的是宣義侯府夫人，閉門不見的是你。親事若不成，丟臉的是她，不是母親。”
秋明玉一想，還真是。
“可是這樣一來，母親和姨母的關係就更差了。”
“那可不一定。”
秋明月說，“從前因著長姐的婚事，宣義侯夫人失信於母親。如今宣義侯夫人上門示好，母親拒了，不正好找回場子？這口氣出了，母親才能真正同她修復關係。”
秋明玉：“好像是哦。”
秋明月笑，“那你還跟母親賭氣麼？”
秋明玉很灑脫，“不賭了，餓肚子的滋味太難受了，晚上我就去給母親請安。”
秋明月任務完成，功成身退。
出來的時候，在門口看見了秋明蘭。
林氏三個女兒，長女秋明霞已經出嫁。次女秋明玉性子像她，她也最喜歡。
小女兒秋明蘭，則是最被忽略的那個。
倒不是說她不好。
秋明蘭容貌很出挑，性子安靜溫和，女紅算數都很好，還擅長書法點茶插花等才藝。
完全符合這個時代大家閨秀的標準。
可也正是因為她太過完美，事事無需林氏操心，對她的關注自然而然就少了。
反而是脾氣驕縱的秋明玉，同母親更為親近。
可能就應了那句話。
愛哭的孩子有糖吃。
越是懂事，越委屈。
秋明蘭很有禮貌的叫了聲，“五姐。”
秋明月和善的點頭，走了。
晚上秋明玉帶著林氏重新給她安排的丫鬟依琴過去請安。
林氏說：“你若真不願意，嫁去了薛家怕是也不肯消停。我會同你姨母說清楚，不過你這性子得改改，日後萬不可這麼任性妄為。”
秋明玉心裡一喜，答應得飛快。
“嗯。”
短暫的冷戰就這麼結束了。
秋明蘭默默的在一邊，沒吭聲。
沒過幾日，秋明月就聽說宣義侯夫人再次登門，不過走的時候臉色不大好。
她看了眼正在繡花的秋明珠。
“母親已經拒了宣義侯夫人，如果薛靖還不作為，四姐，你就該死心了。”
秋明珠手一頓，指腹被扎破了個口子，鮮血溢出來。
真的好疼。
她沉默半晌，“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