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君子苑时,宿明风竟然在家。
他在茶室里喝茶。
脖子上有道大喇喇疤痕的东南亚人巴颂,站在茶室门口。
舒景不敢看他。
阿灿送舒景来到宿明风面前,“二爷。”
她想自己大约是要表现出高兴来的。
虽然有些勉为其难,但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
宿明风招呼她过来,“景景,来尝尝这个茶。”
她挪了过去,顺着他的指示,坐在了他身旁。
他的手揽过她的肩膀,动作温柔,但还是碰到了她手肘的淤痕。
舒景一阵吃痛,眉头紧皱。
宿明风微微怔了怔,小心地抬起她的手臂。
看着她手上的伤,他神色一凛,“阿灿。”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阿灿抬头看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脸上冷硬的表情不再。
他屈膝跪了下来,脑袋重重地低着,“二爷。”
很显然,这已是他的重大失职。
舒景愣愣地看着。
宿明风抬了抬左手,巴颂走了进来。
向来保持温和的他,流露出少见的不耐神色。
巴颂扣住了阿灿的手臂,压着他跪得更低,一只手被迫反剪至身后。
轻微的咔嚓声响起,似是强压下关节濒临脱臼,跪伏的男人满头大汗,却不敢出声。
舒景紧张地拽住了宿明风的手臂,“宿明风!”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对人这么凶狠。
听到她唤他,他的心情似乎有所缓和,“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阿灿,我对你越来越失望了。”
阿灿的额头细汗越来越浓,没敢回话。
巴颂等待着接下来的吩咐。
舒景连忙解释了起来,她手肘的碰伤是在贺家不小心弄的,那时候阿灿在帮她搬东西,不是阿灿的错,是她自己太不小心了。
宿明风招手,让巴颂和他们都离开。
阿灿如获大赦,“谢谢二爷,谢谢景小姐。”
舒景脸色苍白,圈着他的手臂,眼眸微颤。
其实手也没那么疼。
她只是,对眼前的男人,感到惶恐不安。
也许哥哥说的是对的。
她不该待在这里。
她根本完全不了解这个男人。
他娶她,有什么图谋,唯有他自己最清楚。
雅致的茶室里安静下来。
宿明风打电话让家庭医生送药过来。
端着她的手臂,端详着她手肘的淤青。
“疼不疼?”他轻声问。
舒景小心翼翼地回着,“一点点,不是很、很疼的。”
谁还没有点磕磕碰碰了?
她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
某种怪癖吧,恋物癖之类的……
如他这般的男人,很受不了自己的东西受到某种破损吧?
想到这一点,她一时又有些颓然。
宿明风低头吹了吹,“以后要小心一点。”
她点了点头,脸颊隐隐发烫。
很快,张医生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送了伤药之后,与上回一样,大松一口气。
舒景从他的表情就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了。
一定是觉得宿明风大惊小怪,但又不敢表达出来。
她想给医生一个认可的眼神。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不过,他匆忙离开了。
宿明风想给她擦药,她一脸的不自然。
接连推诿几下之后,他才作罢。
她其实,并不那么习惯与他靠得那么近。
他接连被拒绝,脸色微微沉了沉。
舒景自己上好了药。
佣人已进来将茶具撤走。
她意识到了气氛不太对劲。
对于自己,始终要顾及他的情绪这一点,她感到无所适从。
她低落地垂眸,终于缓慢地出声询问:“为什么,要和我结、结婚呢?”
宿明风笑了笑,“不是景景,一开始想和我结婚的吗?”
她略显窘迫,“你明知道,那……那不是……”
他一脸了然于心的姿态,说:“你有难处,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呢,你要嫁给宿沉麟吗?”
从始至终,都是她在得好处。舒景对此,无可辩驳,她莫名有种,被绑架的感觉。
父亲绑架她,母亲绑架她。
如今,宿明风也要绑架她。
他们都在“为了她好”。
她永远都不能拒绝。
舒景神色黯淡,她磕磕绊绊地说着,“我知道,宿……宿二爷是人中龙……龙凤,谁也比……比不了,但婚……结婚不是儿戏,我有难处,也是我的事……事情,并不是……是你的事情啊……”
说的越多,越长,她便越觉得费劲。
尽管她已夸了他,宿明风却还是不那么高兴,“所以,你说喜欢我,也是假话。”
她不敢看他,“那本来就……就当不得真……”
舒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一定要在他面前说违心话。
他明明,自己也说过,要在他面前说真话的。
假若就因为她说了实话,他就要不高兴,那也未免太小气。
宿明风问:“现在不喜欢,那以后呢?”
他倒也没对这种问题,在此时抱有太大希望。
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我、我……”
他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娶你是我的事情,你就当我帮你一把好了,我宿明风帮谁,也并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说完,他悠然起身。
舒景抬头看他,神情古怪。
他有时候,总是给她一种错觉。
她可以说更多、做更多的错觉。
宿明风补充道:“别想太多了,以后小心点,别再弄伤自己。”
舒景应着,点了点头,转而又说:“宿……宿明风,我可以出……出去玩吗?”
他笑意更深,“念好我的名字,就可以。”
“好。”她也展露笑颜。
至少,眼下她的状况并不糟糕。
甚至可以称得上良好。
他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也给予了足够多的自由。
虽然,他的自由总是有那么一点条件。
但这条件,舒景还可以接受。
离开学还有一段时日,她总不能一直宅在这里什么也不干。
往日在贺家时,贺万林与黎彤菲也不会不让她去找朋友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