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隊都到了。
白漾漾和趙媚娘分到了一處,一個叫蓼華軒的所在,極清靜,離聖上的住處也遠。
“夭夭,你看,這裡也有一處池塘,看著和青蓮別院那個有點像”
“是啊,主子”
白漾漾走進來,便覺山中空氣實在清冽,吸入肺腑,都覺得暢快。
她以後要是能在這裡養老就好了。
趙媚娘跟在她身後,心想這又是王爺的小巧思吧,搞個一模一樣的池塘。
一行人安頓下來後,用了晚膳,便出去散步。
白漾漾和趙媚娘走在一條清靜小路上,隨意說著話,卻忽然聽見前方傳來女子淒厲的叫聲。
“大膽賤婢!竟敢勾引王爺!”
恰好兩人行至一假山後,面面相覷,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吃瓜的興趣。
於是,兩人默契地躲在假山後,默默偷看。
跪在地上的是一大著肚子的女子,穿著侍妾服飾,瞧著眼生,不像是肅王府的人。
打她的人是一侍婢,衣著比一般侍妾好些。
侍婢身旁三步處站著一個衣飾華麗的女子,她側身站著,手裡一捧魚食,安靜地餵魚,彷彿身旁發生的事與她無關。
這人生的······
與蕭側妃頗為相似,想來也是蕭家姐妹,只是不知是慶王妃,還是端王妃。
“好了,你與她多嘴說這些做什麼?還不快把她肚子裡的孽種打了?”
身旁的奴婢啪啪啪啪地打侍妾的巴掌,那王妃一皺眉,似是不耐煩了。
“娘娘,這賤婢是您的貼身丫鬟,卻不知廉恥勾引王爺,奴婢實在為您不平!”
“哼”
那王妃慢慢地走跪著的侍妾的跟前,抬起她的下巴,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你仗著有幾分姿色,就敢在王爺面前嚼舌根,懷了孕是越發不得了,你勾引王爺,居然在我的床榻上行苟且之事!不殺了你,難解我心頭之恨!”
“娘娘饒命,是王爺非要如此啊,奴婢哪裡能違抗王爺的命令······”
“賤人!”
“娘娘就算想要奴婢這條命,可奴婢腹中懷著的確實是王爺的孩子,求娘娘至少等奴婢把孩子生出來,再問罪奴婢!娘娘,饒了孩子一條性命吧!娘娘!”
那侍妾越是磕頭求情,王妃越是無動於衷。
她一挑眉,美目橫斜:
“王爺的孩子?這分明是你和侍衛私通的孽種!不打殺了孽種,人人以為我端王府是什麼汙穢淫亂之地,王爺的面子,我的面子都往哪裡擱?還不快點?”
端王妃看向身旁的兩個強壯的嬤嬤,她們手裡都握著木棍,看樣子,是想活活打下胎兒。
“娘娘,娘娘,饒命啊”
眼見著就要血濺當場,白漾漾忽然靈機一動,跑出了三米遠,然後開始喊:
“婉婉,婉婉,你在嗎?別躲著了!我找不到你了!”
“婉婉,婉婉!”
眾人皆屏息靜氣。
趙媚娘躲在假山裡,像看瘋子一樣,看著白漾漾,她瘋了嗎?這是端王妃。
只有白漾漾的呼喚在空中飄蕩。
“王妃······”
侍婢被端王妃瞪了一眼,不甘心地看著地上的侍妾。
“算你運氣,給我等著!”
一行人等白漾漾的聲音飄遠後,匆匆走了,只有那倒黴的侍妾還跪在原地。
“走吧”
白漾漾回來了,在趙媚娘耳邊輕聲說。
“她還在這兒,你救了她,不去做個人情?”
“她能自己走”
那侍妾已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白漾漾沒有想現身的意思,趙媚娘卻覺得這是個機會,他日要是此人誕下兒子,母憑子貴,左右也是個人脈。
“你不去我去了”
“哎”
趙媚娘徑直朝那侍妾走去,兩人寒暄一番,那侍妾千恩萬謝,扶著肚子走了。
這回,換白漾漾躲在假山裡。
等趙媚娘回來,她才說:
“走吧,趙姐姐”
回去的路上,趙媚娘有些不好意思,她畢竟是搶了別人的功勞。
這回她們出來都沒帶侍婢,桃夭在整理東西,秋萍嘛,趙媚娘根本沒帶她出來。
趙媚娘覺得不妨還白漾漾一個人情。
“你與桃夭,看起來關係甚好,都有些不像主僕了”
“桃夭人好”
“好是好,但你也別忘了她是誰賜下來的人”
桃夭和秋萍都是當初王妃賜給她們的人。
“秋萍被我抓到了好幾次,向正院裡傳遞消息,你也當心一些,好歹培養個自己的心腹”
這是趙媚孃的真心話。
“桃夭不會害我”
白漾漾一臉篤定。
“這世上有什麼是不會變的?妹妹,你還是太年輕,你不妨回去問一問桃夭,這些日子,王妃身邊的晚冬有沒有來問她青蓮別院的事,晚冬和桃夭,也是關係匪淺啊”
白漾漾不說話了,覺得這趙媚娘實在討厭,她和桃夭,可比她和王爺還要好。
卻又不得不承認,趙媚孃的話,有幾分道理。
見白漾漾不說話,趙媚娘自討沒趣,到了蓼華軒,就回自己屋子裡了。
“主子,臉色如何不好了?是不是風吹到了?奴婢做了酸梅湯,主子想用些嗎?”
“桃夭”
白漾漾坐在床邊,忽然正色對桃夭說。
“說,你有沒有揹著我,和別的女人往來?!”
“主子?”
“比如說王妃啊,晚冬啊”
聞言,桃夭立刻跪在了地上。
“主子你聽奴婢說······”
“你起來說話,我只問你有沒有?”
“回主子,有”
“晚冬姑姑是奴婢的師傅,在奴婢剛進府的時候,教了奴婢許多,王妃派奴婢到主子身邊,確實有監視之意”
“但主子和奴婢日夜相處,真心相待,奴婢是隻忠於主子的,就算晚冬姑姑來問話,奴婢也不會說對主子不利的話”
桃夭沒有站起來,而是跪在地上,言辭懇切。
“讓你為難了······”
白漾漾是明白桃夭的忠心,但她也同樣明白桃夭的身契和她的父母家人,恐怕都捏在王妃手裡。
算了,大不了以後她不得罪王妃就是了。
這樣一想,白漾漾的乳腺瞬間通暢,只要她不礙著王妃,王妃也不會對桃夭下命令做有害於她的事,夭夭也不用左右為難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白漾漾對自己的策略十分滿意。
“快起來吧,夭夭,我想喝酸梅湯了”
“好,奴婢這就去端了”
白漾漾自己也沒想到,她一口氣,喝了六碗酸梅湯。
“主子,不能再喝了,這也太多了”
桃夭按住了白漾漾的手臂,不肯讓她再喝。
“夭夭,再讓我喝一碗?你今晚做的格外好喝”
“不能喝了主子,明天再喝吧,喝多了仔細晚上鬧肚子”
“好吧”
白漾漾失落地低下了頭。
“我想睡覺了”
白漾漾這幾日睡得都要比往常早,桃夭留了個心眼,說:
“主子這幾日可是覺得身體憊懶,四肢發軟?”
白漾漾睏倦地點了點頭。
“主子,明天請個太醫來瞧一瞧,說不定,是有喜了”
桃夭笑著說,她也不曾生育過,但聽那些嬤嬤說的,主子的症狀和有孕之人幾乎一模一樣!
“可之前侍寢,王妃都有送湯藥過來,只近一個月正院出了事,才不送了,真有這樣快嗎?”
被桃夭一句話激得,白漾漾都不困了,她······她沒做好當母親的準備。
她還是個孩子。
“是真是假,等主子明日請了太醫就知道了,奴婢覺著,主子是有大福氣的人”
大福氣······
白漾漾不知道怎麼向桃夭表達自己恐育的心情,這古代要是一個不當心,生孩子是要嘎掉的。
“主子,別多想了,睡吧”
她怎麼能不多想。
當晚,白漾漾就做了個夢。
夢裡,四面八方都來了光著身子的小屁孩,嘴裡叫著她:
“孃親,孃親,孃親······”
她被一群孩子緊緊抱住,幾乎喘不過氣來,她艱難地伸出一隻手臂,大喊:
“叫媽!!!!!”
唔。
她猛的驚醒,黑夜中卻發現一隻手臂橫在她胸前,箍得死死的。
怪不得······怪不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向那人怒目而視,這熟悉的檀香氣味,這熟悉的快把人摟死姿勢,這熟悉的貼近嘴巴子。
不是肅王,還有誰?!
“醒了?”
還沒等她興師問罪,就聽見了他的聲音,在黑夜中,寂寞得如雪一般。
“醒了,被你弄醒的!”
白漾漾有點子起床氣在身上,惡聲惡氣地說。
“哦?孤才來”
肅王好整以暇地支起手臂,側躺著,屈腿一勾。
白漾漾圓潤地滾到了他的懷裡。
他的呼吸十分炙熱,灑在她耳邊的肌膚上。
她忍不住在他懷裡縮了縮。
肅王很滿意她這樣全然依賴的姿態。
吻從額頭落到眉毛,再到鼻尖,最後是嘴唇。
他極清淺地啄吻了她一下,落在她身上的動作卻漸漸狂放。
“不,唔”
白漾漾還想著桃夭說的話,萬一她真有了孩子,肅王一做,萬一做沒了,也是很惱人的。
“王爺,今晚不想”
白漾漾費力地拉開她與肅王的距離,但沒一會兒,肅王的大手按在她的腰上,彼此又貼近了。
“不想什麼?”
“不想那個”
“哪個?”
真煩啊,這死王爺。
見逗得人生氣,肅王才慢悠悠地說:
“為什麼不想?”
“身子不適”
“你的信期不是這幾日”
這變態王爺,居然還算她來姨媽的時間······
好像矇混不過去了······
半晌,肅王聽到女子嚶嚶嚶嚶的哭聲。
“王爺,肚子疼”
“怎麼了?”
“睡前喝多了酸梅湯,好疼啊”
女子嬌軟的身子貼著他,她牽著他的手去摸她的肚子。
肥肥的,軟軟的,很安心。
“之前就叫你節制,少吃些,非是不聽,孤讓桃夭送熱水進來”
怎麼不讓榮福送?使喚她家桃夭,白漾漾可不樂意,嬌著聲音說:
“王爺揉揉,揉揉就好了~”
此女子甚難養。
肅王揉得手痠,聽見了女子輕微的鼾聲,捏了捏她的鼻子,沒醒。
還說自己不是一隻小豬。
她不是,誰是?
白天,夏日刺眼的陽光照在窗前的梧桐葉上,綠得瘮人。
蕭美玉躺在美人榻上,霜兒為她扇扇子,年紀小些的侍婢在為她垂腿,她自己咬著一口西瓜,享受著迎面吹來的冷風,她的住處向來是用了十足的冰。
“今年的瓜不大甜”
她皺眉說。
“今年雨水少,西瓜歉收,據說外頭一隻瓜要賣到這個數!”
霜兒拿手比劃了一個數字。
蕭美玉瞥了一眼,語氣隨意:
“很多嗎?”
“娘娘是無需在吃穿上發愁的富貴人,對娘娘來說當然不多的”
“價錢都是其次,關鍵是不甜,不甜吃什麼瓜?”
蕭美玉吃得索然無味,隨手將銀籤子丟進白瓷盤裡。
“哐當”一聲。
“許久不見,妹妹還是這樣奢靡”
屋外傳來女子爽朗的笑聲,蕭美玉一聽就知道是誰,懶懶地從榻上起身,不恭不敬地行了禮:
“妾身見過端王妃”
端王妃一把扶住她,撓她腰間的癢癢肉,說:
“小蹄子,幾日不見,連姐姐都不知道叫了?快,叫聲姐姐就放了你”
“不叫,端王妃現在架子越發大了,下帖子也不來,登門也不見,我是叫不起這聲姐姐了,只能叫娘娘!”
“我哪裡不想見你,可如今又不是在閨中,想見就見得了,姐姐的苦心,你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娘娘的苦心,如今連我吃口瓜都要管,可見脾氣愈發大了”
“小蹄子越說越來勁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啊,別撓,別撓那處,好姐姐,我錯了,饒了我吧”
“現在才求饒,晚了!”
兩姐妹在美人榻上玩鬧開了,珠釵亂晃,笑意吟吟。
連陽光投進來,都覺得歲月溫柔。
霜兒領著端王妃侍婢出去,關上門,讓她們姐妹倆說體己話。
“好了,不鬧了”
端王妃收了手,和蕭美玉同坐在榻上。
“你這個側妃當的,跟王妃也沒有區別了,如今的西瓜真是千金難求,肅王都給你了,可見他是愛重你的,況且,這次連肅王妃都沒出來,定是要避一避你的風頭”
“王爺對我,確實是好的,但我心裡,卻總是不安”
在自家姐姐面前,蕭美玉忍不住表露出自己的擔心。
“怎麼了?”
“王爺對我雖好,卻總是像隔著一層,我瞧著父親母親相處,不是我與王爺這樣的”
“傻子,他是王爺,是天家的人,你還要求什麼?父親與母親在全京城都是少有的,你又如何拿王爺和父親比?”
順成侯寵妻,是全京城聞名的,只有順成侯夫人一個妻子,再無其他妾室。
“我剛嫁進端王府的時候,也會期待王爺專寵我一人,但最後,相敬如賓,已是難得”
端王妃苦笑了一聲,端王對她,還不比,肅王對妹妹。
“如今你最要緊的是要生下一個孩子,最好是兒子,你們肅王還無長子,有了兒子傍身,何愁他不尊重愛護你?”
與肅王府不同,端王府的孩子是太多了,多到端王妃頭疼。
“我也急著此事,可入府多年都沒有消息,請了太醫看也說是緣分未到,這肚子竟這樣不爭氣”
“如今你出了王府,在這碧桐山莊,沒了肅王妃,可是你懷孕的最佳機會,要好好把握住,只要王爺來得勤快,懷上是遲早的事”
“借姐姐吉言吧”
“我此次來,除了看你,還有一事”
“姐姐只說就是了”
“靜水池畔的蓼華軒。可是住著肅王府的人?”
端王妃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蕭美玉,盯得她心中生涼。
“······住著兩個侍妾,怎麼了姐姐?”
“侍妾······”
端王妃若有所思。
“王府裡死兩個侍妾,應當無甚要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