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钗既是我赏你的,就好好戴着,别丢了,辜负我一番心意”
“是,妾身必定好生收藏”
“聊了这一会儿话,倒是忘了给你看座”
“娘娘忘了,赵庶妃待会儿是要唱歌的,坐着反倒影响气息”
李庶妃笑着说。
“我差点忘了,各位姐妹,赵庶妃的歌喉在我们肃王府可是头一名,赵庶妃第一次见王爷,就是在船上唱歌,歌声飘渺动听,引得王爷驻足”
“船上唱歌?这和勾栏歌姬有何区别?肃王妃真是宽厚,要是在我府里,这样不知检点的侍妾,马上就会被打杀出去的”
端王妃说。
“二姐有所不知,这位赵庶妃就是王妃带进府里的”
“哦,难怪如此了”
“赵庶妃,今日难得,你也为大家伙儿唱上一首助助兴,就挑你唱给王爷听的那首,我们也饱一饱耳福”
萧侧妃笑容轻慢,明摆着是要折辱赵媚娘,在三府女眷面前,折了她的面子。
唱了,赵媚娘以后在宗室女眷面前怕是抬不起头来。
不唱,萧侧妃现在就能治她一个以下犯上、不敬尊长之罪。
白漾漾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看她们刀光剑影、唇枪舌剑,倒不是很明白,赵媚娘究竟怎么得罪了萧侧妃?
桃夭俯下身,在她耳边说:
“主子,我们待会儿寻个机会,早些走吧”
白漾漾猛猛点头,外面的世界好危险,她想回去了。
但赵媚娘既携了她来,自然不会轻易放她走。
赵媚娘一躬身,说:
“娘娘不知,王爷见妾身那日,白侍妾也在场”
白漾漾闻言一愣。
是,她是在场,她在树上。
赵媚娘怎么看见的?!
“哦?”
这事,萧侧妃倒是第一次听说,她的目光停在白漾漾的脸上,面容只算得上清秀,肌肤甚佳,一身白皮,光可鉴人,说起来,这白侍妾的恩宠,算不上多,但也不算少。
进府没几日就怀了孩子,是要注意着点。
“白侍妾当时也唱了歌,才引得王爷过来”
赵媚娘这把子祸水东引,让白漾漾真是着急上火。
“白侍妾也会唱歌?”
萧侧妃打量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白漾漾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回······回娘娘,妾身······妾身唱歌不好听”
“妹妹这样谦虚做什么,不好听王爷怎么会过来呢?”
赵媚娘笑意温柔,一副要把人拖下水的样子。
白漾漾傻了眼,她唱歌是真不好听啊······
“好了,你们两个,各唱一首吧,唱得好有赏,唱得不好······就是给肃王府丢人了”
那她要给肃王府丢个大人了,白漾漾默默地想。
她就不该来!听了赵媚娘的鬼话!
面对白漾漾控诉的眼神,赵媚娘选择视而不见,她浅浅一笑,对萧侧妃说:
“白妹妹胆子小,先由妾身唱上一首吧”
“唱吧,丝竹管弦都备着呢”
赵媚娘定了定神,翘着兰花指,捻着帕子,,挑了一首长的唱段: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逦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她边唱,边望向门口,按理说芳紫早出去找肃王了,人怎么还没来?
就算肃王不肯为了她来,白漾漾在这里,肃王也该来的。
萧侧妃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抿唇一笑:
“赵庶妃不专心呢,这是想等着谁来救你?你身边的丫鬟不怎么老实,老是乱窜,我替你教训了,不必担心”
什么?
赵媚娘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这没肃王来救人,她和白漾漾怕是要唱死在这儿了,她唱唱最多是喉咙哑了,白漾漾要是肚子里的那个出了什么事,她自己也要出事。
该死,早知道不带白漾漾来了。
白漾漾坐在锦凳上惴惴不安,又见赵媚娘瞪她,更是心慌,看她干嘛呀,她是真不会唱歌······
此时跟在端王妃身后,一个大着肚子的侍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见赵媚娘脸色难看,低声唤来了自己的侍女,吩咐了两句。
“怎么了?”
端王妃听到些动静,转身看过来。
“回娘娘,妾身有些冷了,让人去拿件衣裳”
“你倒是娇贵,三伏天里用着冰嫌冷”
“娘娘,妾身冷没什么,只是肚子里这个,冷到了可不行,王爷会心疼的”
“贱人!少拿王爷压我!等你生下孩子,咱们走着瞧”
端王妃恨恨剜了她一眼。
见那侍妾瑟缩地抖了一下,端王妃才心满意足地转回去。
“这是第几首了?”
萧侧妃打了个哈欠,问。
“回娘娘,赵庶妃已经唱了第九首了”
赵媚娘的喉咙感觉都快唱冒烟了,她又不是专业卖唱的,但又不得不唱,她不唱,萧美玉就会让白漾漾接上。
罢了,她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白漾漾皱着眉,耳朵里听着赵媚娘的声音已是强弩之末,如杜鹃啼血了,心里又想着赵媚娘这也算是为她顶祸,肃王说是去赵媚娘的屋子里,但其实都来了自己这儿,心里生了几分愧疚。
她站起身,开口道:
“侧妃娘娘,赵姐姐唱了也有一会儿了,何不让她歇歇?”
“白侍妾倒是心善,既然你求情,你来接着唱吧”
虽说白漾漾此时替她出头,是比较难得的,但赵媚娘此时宁愿她不出头,老老实实呆着。
“娘娘······妾身还能唱,不必白妹妹来”
“赵姐姐~”
“哟,跟我这儿演上了?装什么姐妹情深?都没事,那就一起唱!”
萧侧妃美目横斜,颇为瘆人。
这两个人怎么唱?唱什么?二人转呐?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白漾漾是在犹豫唱什么,可萧侧妃以为她们俩个准备合起来对抗她。
“怎么了?都哑巴了?”
萧侧妃面色明显不愉。
“两位妹妹,这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来人!”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太监尖厉的叫声:
“肃王到!!!!!!!”
肃王终于到了,赵媚娘吊在胸口的气终于松了下来。
萧侧妃忙下来,迎了上去,但王爷却向另一个人伸出了手。
赵媚娘!!
赵媚娘低头,看着眼前的大手,如芒在背,妈的真想把这手甩开!
但人还是要装一装,仰头,微笑,起身,端庄。
看见赵媚娘站在肃王身旁,萧侧妃眼中的阴狠都遮掩不住了。
“都起来吧”
在别人不易发觉的地方,肃王看了白漾漾一眼,很好,活的。
“美玉今日怎么有兴致摆宴?”
“王府里喜事多,正好姐姐们都在,妾身便攒了个局,邀姐姐们一起同乐”
肃王微微颔首。
“孤方才听到歌声,是你在唱吗?”
肃王扭头看向赵媚娘。
“是,王爷,妾身可是足足唱了九首,还未向侧妃姐姐讨赏呢”
“九首?侧妃是该赏一赏”
“妾身早就想好了,王爷这么一说,好像妾身小气似的,妾身不依呢~”
肃王安抚地拍了拍萧美玉的手。
“你最是大方,赵庶妃唱了九首也够了,其余的让歌姬来唱,你这儿若是少了歌姬,孤再赐几个歌喉动听的给你”
见肃王话里话外,都是为赵媚娘解围,萧美玉嘴角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白漾漾坐在角落里,坐久了有点不舒服,周身都是酒气,闷得慌,她靠着桃夭的手,面色不甚好看。
“妾身这里怎么会少歌姬······”
“好了,今日时候不早,早些散了吧,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可太劳累”
肃王语气温和地对萧美玉说。
萧美玉先是一愣,继而一喜,王爷还是关心她的。
“那王爷今日歇在······”
“就在你这儿吧,孤陪陪你”
“好~”
萧美玉喜上眉梢,巴不得立刻就散了宴,好让她和王爷单独说话。
趁着人员流动,白漾漾扶着桃夭,悄悄从后门走了。
“王爷瞧什么呢?”
李庶妃见王爷一直盯着前方,好奇地问。
“没什么,一只画眉鸟”
她走了。
还算聪明,从后门走,免生是非。
“主子感觉可好些了?”
“好多了”
白漾漾一出门,呼吸到新鲜空气,便觉得舒服多了,闷在那里一下午,真是哪儿哪儿都不痛快。
她真是不适合宅斗,光是坐在那里,听别人说话,她的脑子就只能动半边,一半想,一半听别人说,累得慌。
“这里安静,奴婢陪主子走走吧,这条小路走完了,就到蓼华轩了”
“好”
两人沿着小路走,白漾漾不禁感慨:
“夭夭,这府里的争斗真是永不停止,她们斗来斗去的,不烦吗?萧侧妃什么都有了,却还要与赵媚娘争”
“主子是有福气的人,不想操心,也无需操心,可后院的女人,争斗是永远不会停止的,她们有的争宠是为了荣华富贵,能够体面生存下去,譬如赵庶妃,有的争宠是为了王爷,像萧侧妃,什么都有了,但她还想拥有王爷的爱”
“王爷的爱?王爷也会爱人吗?”
“主子没有感觉到吗?”
白漾漾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感觉到了,却又觉得他爱的不是真正的我,他只爱愚蠢的我”
“主子才不蠢呢,主子千万别这么说”
“夭夭,王爷他······不希望我懂很多”
“无论王爷爱什么样的主子,只要在王爷面前表现出他喜欢的样子,主子的后半生,便可安然无虞了”
“可是······我对他······”
“主子,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是啊,她永远无法在肃王面前展现出完全的自己,单是穿越这件事,她就是死了也不能说。
所以,她也无法要求肃王爱完全的她。
白漾漾决定了,以后自己一个人,偷偷地看《史记》,偷偷地学习,偷偷地惊艳所有人!
这样一想,她心里也不闷了,脚步轻快起来,有心情去抚弄路边的花草。
忽然。
“夭夭,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草丛里似乎有人喊‘救命’”
桃夭仔细听着,犹豫地说。
“主子,要过去看看吗?”
“去,我们去看看”
“主子千万小心自己”
“放心吧”
两人下到草丛里偷看,那边聚着一堆太监,围成一圈,圈中间是个慌慌张张,满地乱爬的小太监,瞧着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
桃夭看到那小太监的脸,心中就已猜到了几分,低声说:
“主子,想必是大太监欺生,聚了一伙子人,想欺凌那小太监呢”
主子间的事多,奴仆里的肮脏事只会更多。
“小团子,你刚来,不懂规矩,不知道来这儿侍候的人都要向爷爷我交一份茶水钱,眼下爷爷我告诉你了,你还不把钱拿出来,是瞧不上我吗?”
“爷爷,我才刚来,月钱都没发呢,哪有钱孝敬您?我们家净身的钱还欠着呢,是真的没钱,不是不尊重您啊!”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求饶,看着年纪甚小。
“没钱?没钱也成啊,爷爷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身上比女人还白,也让我们哥几个爽快爽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疯了,皇家园林里敢做出这样的龌龊事”
桃夭看了,也忍不住暗骂一声。
那几个大太监已把人困起来,扒了裤子,正准备爽快爽快······
“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贵人面前做这样的事!”
桃夭一声怒喝,扶着白漾漾出来。
大太监们忙把脱了的裤子穿上,慌慌忙忙的,只有为首的太监不慌不忙,见了白漾漾,还从容地行礼问安:
“白侍妾吉祥,奴才是在萧侧妃跟前当差的,主子想必也见过”
白漾漾仔细一看,那人鼻子右侧有个铜钱大小的痦子,倒真是眼熟,似乎是叫来明德的。
“你既在萧侧妃跟前当差,还做出这样的事”
白漾漾冷冷地说。
“白侍妾有所不知,这小子欠了奴才的钱,奴才才整治了他,也是事出有因”
来明德犹狡辩。
“这小团子也是你们萧侧妃的人吗?”
“回娘娘,奴才不是,奴才是负责园里花草侍弄的”
小团子见有贵人来救,忙跪在地上磕头。
“好了,你起来吧”
“既然人都不是你们那里的,你又何必为难他?都散了吧”
来明德是萧侧妃的人,白漾漾也不好责罚他什么,只让人走了。
但那来明德似极不甘心,临走前还盯着小团子,口里不干不净的。
“主子得势,连奴才也这样猖狂”
桃夭看了一眼来明德,摇了摇头。
“白主子,白主子,白主子您先别走”
小团子跪到白漾眼跟前,拦住她的去路。
“你要做什么?”
“白主子,奴才想求您,收下奴才”
小团子的头在地上磕得碰碰作响,很快就渗出血来。
“好了!有话好好说!主子怀着身孕呢,不能见这些血腥”
桃夭护着白漾漾,斥责道。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但奴才得罪了来明德,实在是回不去了,回去之后他肯定会报复奴才,到时候奴才必定生不如死,求主子疼惜奴才,给奴才一条活路吧”
这小团子说的也是真的,白漾漾此刻救下了他,他若回去,那这条命就白救了。
“夭夭,带他回去吧”
瞧着也是可怜。
“是,主子,回去后,奴婢和园里的总管说一声”
“嗯”
小团子见白主子答应了,立刻叩头谢恩。
“好了,既跟了我,就是我的人了,回去收拾得干净些,就当······就当重新做一回人吧”
不管来到这里多久,白漾漾都觉得在这里做人和在现代做人是完全不一样,在这里,要做一个人是很难的,做一个好人更是难上加难,而做一个奴才却是容易的,做一个捧高踩低的奴才更是易上加易。
能救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