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江诗荧就带着秋雨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
不出江诗荧所料,江夫人犹豫过后,还是选择又抄写了一卷金刚经。这两日过去,估摸着秋霜得好好补补血才行了。
江夫人可能是吸取了昨日的教训,避免江诗荧一个不小心把佛经都落到地上,再次毁了她的心血,把佛经装在了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里。
宽敞的车厢里,江诗荧看着秋雨把佛经和匣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按住了她的手,道:“好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毕竟是要呈给太后娘娘的,若是夹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整个江家都跑不了,江夫人没有那个胆子。
马车在承安门外停下,不需要秋雨来扶,江诗荧自己利落地下了马车。
跟车的小太监引着江诗荧主仆二人进了承安门,就见一个眉眼含笑姿容秀丽的姑姑站在不远处。
“见过晴山姑姑。”
晴山姑姑微笑点头:“有劳你了。”
秋雨在江诗荧的示意下,塞给小太监一锭碎银子:“多谢小公公引路。”
小太监任务完成,行了个礼便告退离开。
这边,晴山姑姑看向江诗荧,福了福身子:“见过嘉宜县主。”
江诗荧扶起晴山姑姑,道:“姑姑客气了。”
“圣母皇太后命奴婢迎县主入宫,奴婢已命人备好了软轿。”
寿康宫里,圣母皇太后看着明显有些坐不住的小儿子,道:“人已经入宫了,晴山已经去接她了,你着什么急?”
靖王有些不好意思,不肯承认:“儿子没着急。”
“没着急,那是谁隔一会儿就往门外看一看,恨不能长一对顺风耳千里眼,坐在寿康宫就能看见承安门的动静。”圣母皇太后打趣道,心里越发对江诗荧感兴趣了。
她这个小儿子,自小被她和他皇兄捧在手心里长大。便是那些皇子们,在这个小叔叔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
想要讨好他的人太多了,但真能让他心生好感的很少。
她本来只想把江诗荧宣进宫里,见一见,先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果真是个好的,日后便可以多召进来说说话。若不是那么投缘,只要江诗荧没做出什么恶事,那她也会护着她一世顺遂。
然而这个小儿子将他的“阿荧姐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刘宝山那日宣旨回来,被问及时也是赞不绝口,她这才下旨召江诗荧入宫小住。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就听人禀报,说嘉宜县主到了。
靖王这下是彻底坐不住了,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他这个样子,圣母皇太后笑道:“还不快请县主进来,没见靖王都要等不及了吗。”
江诗荧进殿,便见上首坐了一位双眉秀丽、双目清澈的女子,她心知这便是圣母皇太后了。
“臣女拜见圣母皇太后娘娘,娘娘福寿安康。”江诗荧恭敬地行礼。
“不必多礼了,快起来坐吧。”圣母皇太后很是温和。
江诗荧看着圣母皇太后,心想,除了眉目间依稀的一丝愁意,岁月似乎没怎么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即使已过不惑之年,仍然能称得上是一位难得的美人。
巧了的是,圣母皇太后看着江诗荧,也在想,果然是天姿国色!这宫里向来不缺各色的佳人,然而在这位嘉宜县主面前,却都得黯然失色。她向来是个喜欢好颜色的,此时只看着这张脸,就已经生了三分好感。
见江诗荧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圣母皇太后问:“你手里捧着的是什么?”
江诗荧答道:“臣女的母亲感念天家恩德,在佛堂为陛下和太后娘娘祈福,抄了一卷心经供在佛前。”
说着,江诗荧将匣子递给了晴山姑姑。
晴山姑姑打开匣子,道:“娘娘,是一卷血经。”
太后接过去,细细地看了看,然后点点头:“你母亲有心了。”
一旁,等了许久的靖王。
“阿荧姐姐,我可算见到你了!怎么样,我没骗你吧?”靖王得意洋洋的:“当日我们的打赌,我可是赢了你哦!”
江诗荧故作叹气:“哎,愿赌服输,靖王殿下想要什么彩头?”
“我还没想好。”
“那殿下慢慢想,随时想好了,都可以来找我兑现,如何?”
“一言为定!”
“什么打赌?”看他们二人说得热闹,圣母皇太后问道。
靖王先开口回答:“母后,我跟您说,当日阿荧姐姐把我救下来,问我是谁家的孩子,我说我是靖王,她却不信。”
江诗荧笑着解释:“臣女当时心想,靖王殿下金尊玉贵的,便是出宫玩耍,身边定然也是带了一众的侍卫仆从,怎么可能落到这个境地。”
提到被甩开的侍卫仆从,靖王有些理亏,这个确实是他的错,是他行事不慎,让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于是靖王咳了一声,道:“这个先不提。阿荧姐姐不信我是靖王,我让她直接送我回宫她不肯。于是我们打了个赌,她送我到恩庆侯府,如果我一个时辰都没有被轰出来,就是我赢了。如果我一个时辰内被轰出来了,就是她赢了。”
太后看向江诗荧的目光更加温和了:“你不肯直接送他回宫,是担心他若不是靖王,跑到宫门口冒认皇亲,会丢了性命?”
江诗荧点头:“一部分原因是这个。”
“那还有一部分原因呢?”
“臣女当时心想,若这个小乞丐当真是靖王,却流落到这个地步,可能就是宫里出了事,很难保证宫门口的侍卫全都是可靠的。万一宫门口的侍卫有问题,明明识得他的身份,却故作不识呢?臣女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江诗荧的这个猜测,很大胆,却也很合理。
靖王有些呆呆地看着她,江诗荧当日并没有说出这一点,他根本不知道她还想了这么多。
太后还在继续问:“你当日送他进恩庆侯府之后,当真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
江诗荧点点头:“臣女心想,便是他真的胆大包天、冒认身份,恩庆侯府可能也只把他当个傻孩子,打一顿扔出来也就是了,没有性命之忧。若他真的被打出来,臣女再捡回去便也罢了。”
靖王刚刚还在得意于自己赢了打赌,现在却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好孩子。”太后冲江诗荧招招手:“过来,坐在哀家边上。”
初见时的三分好感,此时已经变成了十分。
江诗荧依言过去,太后拉过她的手,目光和蔼:“好孩子,哀家叫你阿荧可好?”
见她乖乖点头,太后又道:“听小十说,当日你英勇极了,好几个成年男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江诗荧听说过靖王在兄弟中行十,太后口中的小十,便是指的靖王了。
她还没答话,就听见一旁的靖王兴冲冲地插嘴:“母后是没瞧见,整整五个拐子,冲着我和阿荧姐姐冲过来,眨眼间,就全都被阿荧姐姐踢飞了!”
看着他恨不得上手比划的样子,太后笑了笑,又看向江诗荧,道:“你小小年纪的,就有如此好的身手,可见天赋韧性缺一不可。”
不同于太后熟悉的那些妃嫔贵女,江诗荧没有故作谦虚,而是眉眼弯弯地道:“阿荧谢娘娘夸奖。”
太后很喜欢她这样子,像是夏日的晚风,干净爽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问:“如今已经少有女儿家习武了,你是怎么有这个念头的?还这样坚持下来,习得这样一身好武艺?”
“大概是因为,阿荧小时候总是被人欺负吧。那时候,阿荧只是希望有人能来保护阿荧。再后来,就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保护自己的人。”江诗荧的眸子里,似乎都因为回忆带上了一丝怅惘。
太后眉头皱了起来,问:“哀家记得你是江尚书府上的姑娘,怎么会被人欺负?”
这样问着,她心里却忽然想起那日刘宝山传旨归来,提起江家人时,说江夫人似乎不如传闻中慈爱宽和。
旁边,靖王更是着急:“是谁欺负了阿荧姐姐,我去替阿荧姐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