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核實真偽,黑田又親自提審了最早被抓進來的三個特務。三個特務一致翻供,說此前是屈打成招,這讓黑田確信是自己搞錯了。
黑田把李少良叫過來商量如何繕後,李少良再出一惡毒之計:“太君,特務隊的人,即使跟共黨沒關係,也不能釋放。太君請想,如果把他們放回去,他們會怎麼想?特務隊的其他人會怎麼想?他們會想,我們對皇軍忠心耿耿,卻被皇軍如此對待,看來皇軍不值得效忠。也許他們中間有的人就真投了共黨呢。”見黑田微微點頭,李少良接著說:“反正這些人都是秘密抓進來的,特務隊其他人都不知道,只要秘密地把他們處死,誰也不會想到是皇軍乾的,當然就不會報怨皇軍。抓進來的其他人,凡是知道皇軍抓了特務隊的人的,一起秘密處死,不知道的就讓家人取保贖回。”
黑田採納了李少良的建議,把抓來的五個特務秘密處死,把其他人釋放。
春柳、春桃殺完六個偽軍後沒再繼續幹,是因為春柳想出了更好的辦法。她問春桃:“妹妹,你說打傷你的那個鬼子,會不會是預先埋伏在那裡的?”
春桃想了一下,說:“我覺得是。他打了一槍後,從牆裡往外爬,顯然不是路過,也不大可能剛巧趕上他在那兒。可是有一點我不明白,鬼子怎麼知道我會去那兒呢?”
自己的猜測得到了春桃的認可,春柳心裡有了底,說:“鬼子當然不知道你會去那兒,我想,鬼子不只在那個地方埋伏了人,很可能在他們認為你有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都埋伏了人。”
春桃恍然大悟:“你說得有道理。這鬼子還挺狡猾的,這樣一來,我們以後怎麼殺鬼子呢?”
春柳擺擺手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想的是現在的事。你一殺鬼子,鬼子就派人埋伏。鬼子一派人埋伏,巡邏的人手就會減少……”
春桃明白了春柳的想法,打斷她的話,問:“姐,你是不是想說咱們先殺鬼子,讓鬼子的巡邏隊減少,然後再趁機去偷子彈?”
春柳笑了:“你越來越聰明瞭,我就是這個意思。”
春桃高興得差點跳起來:“好,咱們就這麼幹。這幾天殺偽軍,費了不小的勁,才搞來一百多顆子彈,還都是步槍子彈,我還以為搞不到短槍子彈了呢。”
從這天起,飛刀賊又出現了,這讓黑田大為光火。自從上次發現了飛刀賊的蹤影后,一連半個多月,飛刀賊再無消息,黑田以為飛刀賊被嚇跑了,就把蹲守的人撤了回去。誰知好景不長,手下又來報告,一名皇軍巡邏兵被殺,從作案手法看,兇手就是飛刀賊。黑田一時想不出好辦法,只好故技重施。可令他氣惱又不解的是,這回飛刀賊好像知道他有埋伏似的,從來不出現在有人蹲守的地方,卻頻頻在沒有布控的地方作案,十來天內就有五個士兵被殺。黑田只得加派人手,增加布控點,這樣一來,憲兵隊、營房、軍火庫等處的守衛人員就變少,警戒程度有所放鬆。
黑田並不知道,他之所以如此被動,是因為春柳、春桃改變了策略。她們事先選好出擊地點,在天剛剛變黑時就潛伏在附近,如果看到有鬼子前來蹲守,她們就放棄行動,如果沒有鬼子蹲守,她們就果斷出擊。殺了幾個鬼子後,她們感覺到鬼子的布控點大大增加,知道偷盜軍火庫的機會來了。
趙雪梅剛吃完早飯,下人就來報告,說柱子來請她。趙雪梅趕緊收拾一下,騎上毛驢,跟馬二柱上了路。
剛走出鎮口,趙雪梅四下張望,見附近沒人,就問:“柱子,是不是新縣委書記到了?”
馬二柱笑著說:“是,梅子姐猜得真準。”
趙雪梅點點頭:“我估計這兩天他也該到了。柱子,這位王書記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馬二柱想了想,說:“個頭不太高,白白淨淨,說話文縐縐的,像個教書先生,一看就是個有學問的人。”
趙雪梅心裡一動,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形象,隨即偷偷地笑了笑,搖了搖頭,神情顯得有點失落、悵惘。過了一會兒,她又問:“柱子,你喜歡這個新書記嗎?”
馬二柱說:“還可以。這個新書記雖然是個大官兒,又有學問,可是一點架子都沒有,每次見了我的面都問好,分手時還說再見。就是有一點,他的禮節太多,我有點不適應,在他面前放不開。”
趙雪梅笑了,說:“讀書人都這樣,相處多了就習慣了。”
馬二柱說:“梅子姐,你也是讀書人,你們兩個肯定能相處好。”
趙雪梅臉有點紅,沒說話,她心裡在想著另一個人。
一進魯建平家西廂房,趙雪梅一下愣住了,眼睛睜得大大的,淚水在眼眶中旋轉,半晌才抑制住激動的心情,略帶哽咽地問:“鄭、鄭老師,您怎麼會、在這兒?難道您……就是新來的縣委書記?”
被趙雪梅稱為鄭老師的那個人早已站起身迎過來,開玩笑地問:“怎麼,我不像縣委書記?”
趙雪梅紅著臉說:“不、不是,上級說新來的書記姓王,我沒想到會是您。”
那人握著趙雪梅的手晃了兩下,說:“趙雪梅同學,不,趙書記、趙指導員,現在我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現在叫王力,力量的力,以後你就不要叫我鄭老師了。”
王力,原名鄭為民,北京大學文學系畢業生。在北京大學期間,他積極參加共產黨領導的學生運動,是學生領袖之一,後加入中國共產黨。畢業後,受黨委派,他化名鄭衝,到保定女中擔任國文教師,在學生中秘密傳播馬克思主義,宣傳共產黨的綱領,宣傳全民抗日的主張。他很快就發現,高中新生趙雪梅品性正直,同情百姓疾苦,尤其對日本侵略中國深惡痛絕,便有意識地對她進行引導、教育。趙雪梅性格活潑,積極要求進步,在鄭衝潛移默化的影響下,積極參加進步學生的各種活動,並逐漸接受了共產主義思想。畢業前,鄭衝介紹趙雪梅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趙雪梅畢業時,正趕上七七事變,鄭衝交給她一項重要任務,回到老家發動民眾、宣傳抗日、組建武裝。這項任務讓趙雪梅頗感為難,她對當時與鄭衝的一段對話至今記憶猶新:
“鄭老師,這幾年我雖然參加過不少活動,也出面組織過活動,但那都是在您的指導下進行的。如今我單槍匹馬一個人承擔這麼重要的工作,我擔心自己做不好,會辜負組織上對我的期望,給黨的工作造成損失。”
“雪梅同學,你的擔心我能理解,萬事開頭難,但咬咬牙挺過去以後,工作就會順利很多。你聰明伶俐、工作努力,有一定的組織經驗,瞭解黨的政策,我相信你能夠幹好,組織上也相信你。”
“鄭老師,我雖然出身在農村,可我們家的情況您也知道,我很少直接接觸農民,特別是貧困農民。我擔心他們不接受我,我也擔心我跟他們講不明白革命的道理。”
“這一點你完全不用擔心。你的老家是高蠡暴動的中心區,那裡的人受過革命思想的教育,接觸過紅軍,群眾基礎好。只要你能夠依靠農民、接近農民,學會他們的語言,瞭解他們的所思所欲,因勢利導,就一定能融入他們之中。”
“鄭老師,您這樣一說我心裡就有點底了。宣傳抗日、發動群眾,這項工作我有信心做好,可是組織武裝這件事我可是一點門路都摸不著。您也知道,我連槍都沒見過,哪兒懂打仗的事?”
“呵呵,在這方面,我跟你一樣,都是門外漢。不過你只要記住一點,依靠黨,依靠群眾,就沒有辦不成的事。當自己遇到困難沒有信心時,你就要想,沒有困難,要我們共產黨員幹什麼?共產黨員生來就是為了克服困難的。我有個建議,在依靠貧苦群眾的基礎上,也要團結其他力量,特別是懂行的專業人士,比如舊軍隊中的官兵。對於舊軍隊的人,我們要用其所長,引導、教育他們改掉不好的習氣。當前形勢變化很快,我也不能教你多少具體做法,你只需記住一個原則,我黨目前頭等重要的任務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進行抗戰,對這一任務有利的做法就是好做法。”
鄭衝的鼓勵,給了趙雪梅極大的勇氣,每每在工作中遇到困難時,趙雪梅就會想起鄭衝的話。在來大王莊的路上,聽趙二柱介紹新來的書記時,她就有一種感覺,覺得新書記就是她的鄭老師。不過這種感覺只在心中一閃就被她否定了,因為新來的書記明明姓王。看到鄭衝時,她突然明白了一切,激動得不能自已。
遇到當年的老師和上級,激動和興奮是很自然的,可是趙雪梅的反應也太過強烈了,這其中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欲知內情,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