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冲学识渊博,态度潇洒,举止儒雅,为人谦和,深受比他只小几岁的女学生们的爱戴,是不少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甚至有人给他写情书、递纸条。赵雪梅也是这些女生中的一个,不过农村出身的她在这方面比较保守,只把对郑冲的爱慕深藏在心里,从来没向郑冲表白过。被派回顺安县工作之后,她认为从此再也难以跟郑冲见面了,对郑冲的感情只能成为一种美好的回忆。如今突然得知郑冲来顺安县任县委书记,直接领导她的工作,一时间激动得有点忘形,要不是有鲁建平等人在场,她的眼泪肯定会流出来。
就座后,赵雪梅问:“郑……王书记,从保定过来,路上还顺利吧?”
王力说:“还好,有地下党的同志一路护送,没遇到什么波折。雪梅同志,我已经跟建平、李山等同志聊了一会儿了,他们对你可是交口称赞呀。这说明当初我派你回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赵雪梅不好意思地说:“我做得还很不够,离党的要求还差得很远。就算取得一点小小的成绩,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都是大家帮扶的结果。”
对这个学生,王力感到很满意,满怀欣慰地说:“谦虚是美德,不过成绩也要实事求是地肯定。肯定成绩与总结教训同等重要,都能使我们今后的工作做得更好。有一点你说得非常对,就是大家帮扶,我们就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充分发挥每个人的能力,形成一股合力。过去有句话叫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们现在要做到人人好汉互相帮。”
一句话,把屋里的人都逗乐了,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王力继续说:“同志们对你的评价很高哇,说你有学问、懂政策、足智多谋。总而言之,大家都非常爱戴你这个指导员呀。”
听到王力的夸奖,赵雪梅心花怒放、笑靥如花。鲁建平看呆了,李山偷偷捅了他一下。赵雪梅谦虚道:“那都是同志们的谬赞,其实我还有许多缺点。”
王力接着她的话茬儿说:“要说缺点嘛,同志也提了一些,主要是说你说话太文,他们有时候听不懂。其实在这方面我比你更需要改变。唉,我有两怕呀。”
听王力这么说,大家都疑惑地看着他。赵雪梅更是惊疑地问:“在我印象中,您从来就不怕任何困难,今天何出此言?”
王力恢谐地说道:“我一怕学不会群众的语言,工作没你做得好。当老师的要是输给学生,岂不是很没面子?”
大家一听,都笑起来。鲁建平问:“那二怕呢?”
王力说:“我二怕雪梅同志工作太出色,名声太大,上级把她调走另有重任,我岂不就失去一只左膀右臂了吗?”
大家又笑了。鲁建平就坡上驴,说:“对,王书记,可千万别把雪梅同志调走,让她永远当我们的指导员。”
王力笑了笑,说:“刚才建平同志反映,游击队的主要困难是缺乏枪支弹药,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呀。其实民间藏有不少枪支,差不多每个富户都有一两支甚至更多。国民党军队南逃时,也有不少枪支被变卖甚至被遗弃,散落到民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能再像红军时期那样,用打土豪的办法,强迫地主把枪拿出来,只能用说服动员的办法,当然会比较困难。我想我们要尽量摸清谁家有枪,耐心地做说服工作,动员他们把枪贡献出来。设身处地地为那些人想一想,他们要枪无非是要保护自己。现在有游击队在,土匪不用担心了,唯一有可能损害他们利益的人就是日本鬼子。要是我们能保护他们免遭鬼子的侵害,比如鬼子来抢粮时我们能让鬼子抢不到,那他们自己还要枪干什么?他们把枪献给我们,壮大我们的力量,让我们能更好地保护他们的利益,这个道理,大部分人会想清楚的。所以关键是我们要有所行动,让那些人认识到我们的能力。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尽量想些别的办法,比如自己制造土枪、土炮、土地雷、土手榴弹等等。你们要进一步发动群众出主意想办法,集思广益,尽快解决装备问题。”
王力这番话,让大家颇受启发。炮仗刘跃跃欲试,想根据二踢脚的原理试制土炮。
最后,赵雪梅把区里的工作向王力汇报了一番,王力问了几个问题,然后马二柱送王力去县委,赵雪梅返回太平镇。
王力和赵雪梅走后,李山意味深长地说:“我看指导员跟王书记关系不一般呀。”
鲁建平没明白李山的意思,说:“废话,王书记是指导员的老师,师徒如父子,关系当然不一般了。”
李山笑笑,没再说话。
春柳和春桃白天侦察敌情之余,喜欢逛街。以前她们也逛过街,可那时候身上没钱,逛街只能过过眼瘾。杀了六个伪军,她们缴获了十几个大洋和一堆钞票。她们把大洋送给刘万水当活动经费,钞票留下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时不时地给刘万水夫妇买些吃的、用的东西。
这天二人正在转着,忽听前面有人大喊:“抓小偷儿,快抓住那个小贼。小叫花子,你给我站住。”她们抬头望去,见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正在追赶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那小孩儿穿得破破烂烂、蓬头垢面,是个要饭的。小孩儿没跑出几步就被伙计追上,那伙计一脚把小孩儿踢倒在地,没头没脑地在小孩儿身上乱踹。小孩儿一只手抱着头,全身躬成一团。
一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儿,春桃看不过眼,冲过去拦住那伙计,说:“住手,你这个人,怎么欺负一个小孩子,像话吗?”
伙计见有人拉架,说:“这位姑娘,可不是我欺负他,是他先抢我们的馒头。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抢,不教训教训哪儿成?”
春柳走过去把小孩儿拉起来,小孩儿手上果然抓着大半个馒头,腮梆子鼓鼓的,显然另外小半个馒头还没咽下去。
春桃说:“算啦,算啦,不就是个馒头吗?他肯定是饿急了,不然也不会抢你的馒头。多少钱一个,我给。”
伙计说:“五分钱一个。”
春桃掏出一毛钱递给伙计。正在这时,另一个伙计端出一大笼屉包子,热腾腾地冒着白气。春桃问:“你那包子多少钱一个?”
伙计说:“一毛。”
春桃又掏出一张五毛的票子,说:“你再拿四个包子、两个馒头,给我包起来。”
春柳和春桃领着小孩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春桃把包子和馒头递给小孩儿,说:“这些都给你,省着点吃,明天的饭也有了。”
小孩儿抬头看着春桃,脸虽然脏乎乎的,一双大眼睛却非常亮。看了一会儿,小孩儿突然趴在地上,“嘣嘣嘣”地磕了三个响头,“呜呜”地哭起来。
春柳听得心酸,拉起小孩儿,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小孩儿呜咽着说:“俺叫……狗剩,十、十三岁。”
这么小的孩子就一个人出来流浪,春桃心里很难过,眼圈儿都红了,问:“你是哪村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孩儿说:“俺是……西大……集的,俺爹、俺娘……都被鬼子……杀了,只俺我……一个人了。”说到这里,“哇哇”大哭起来。
同样的遭遇触动了春柳、春桃的心,二人忍不住流下泪来。春柳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交给春桃,春桃也把自己的钱掏出来,一起塞到狗剩手里,说:“狗剩,这些钱都给你,你省着点花,能要着就要,要不着时再用钱买,别再抢人家的馒头了。”
狗剩抽嗒了几下,止住哭声,说:“谢谢姑。”
春柳叹口气说:“唉,要抢你也得跑快点呀,让人家抓住挨顿打,多不值当的。”
狗剩说:“其实俺跑得挺快的,今天是因为饿坏了,一点劲儿都没有,才被抓住的。”
春桃嘱咐道:“那就好,以后迫不得已时,别等着这么饿才抢,要抢就趁着有劲儿的时候抢。只是有一点,不许抢穷人的。”
狗剩乖觉地说:“姑,俺记住了。”
想给狗剩找个住处,可刘万水那里是不能随便带陌生人去的,春柳一时没有主意,问狗剩:“你晚上住在哪儿呀?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俺住在城西南的一个破庙里,白天俺们一群要饭的孩子一起玩,天黑之后才回去。”
春柳有点不放心:“你还是先回去一趟吧,把吃剩下的包子和馒头藏起来,别让别人抢走。”
狗剩点点头,向西边走去,还不时回头看看春柳和春桃。
鬼子军火库后墙的街对过儿有一条胡同,胡同口左边的院子没人居住,不知是原本就没人住,还是被鬼子赶走了。这个院子,是鬼子的一个布控点,春柳和春桃早已侦察清楚。
这天没有月亮,春柳和春桃带齐一应物品,提前埋伏在这个院子中。天黑后,三个鬼子兵走进院子,像往常一样趴在墙头上,只露出半个脑袋,监视着街上的动静。
春柳和春桃藏在屋里,透过破损的窗户,看到鬼子就位,便悄悄地走出屋门。一来是她们动作极轻,二来是鬼子兵全神贯注地盯着街上,她们走到离鬼子兵十几步远时,鬼子兵还没有发现。春柳拿着两把飞刀,春桃拿着一把,二人同时举手,三把飞刀同时插进三个鬼子的颈中。春柳的飞刀功夫确实比春桃高,她能同时扔两把飞刀,击中两个目标。春桃就差一点,如果同时扔两把飞刀,只能保证一把的准头儿,另一把就没准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