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不明白狗剩為什麼知道她們姐倆是飛刀大俠,春柳替狗剩回答:“那還用說,他肯定看到了我們用飛刀殺鬼子。”
狗剩點點頭說:“姑,俺擔心天亮後鬼子會來搜查,把你們藏的東西取了出來,送給了雜貨店的劉老闆。”
春桃有點喜歡這個孩子了,摸了摸他那亂蓬蓬的頭髮,說:“你這個機靈鬼兒,人不大,心眼兒倒不少。以後你就跟著我們吧,不用再要飯了。”
狗剩高興地蹦起來:“姑,咱們說好了,不許反悔,以後俺就跟著你們打鬼子。”
春柳笑著說:“大人說話算數,當然不會反悔。”
狗剩似乎還有點不放心:“不行,咱們得拉勾兒。”
春柳和春桃說是回家看看,可一去就是半個多月,音信皆無,魯建平開始有點擔心。魯大娘想閨女,已經說了好幾遍,讓魯建平把倆丫頭找回來,魯建平於是派馬二柱去找。
馬二柱來到河南村,找到春柳家,見大門緊鎖,一問鄰居,說春柳和春桃離家已經十幾天了。他想了想,認為二人極有可能又去縣城殺鬼子了,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去找劉萬水打聽消息。
這天晚上春柳和春桃外出後一直沒回來,大街上亂糟糟的,日本鬼子又在大搜查,雜貨店也被他們翻騰了一遍。幸虧家裡有夾壁牆,幾枝長槍和狗剩送來的那包東西全藏在夾壁牆裡,才沒有被敵人發現。劉萬水心裡很清楚,這次搜查一定又是因為兩個丫頭而起的,提心吊膽了好長時間。第二天一打聽,沒聽說有人被抓,這才放了點心。還沒到晌午,馬二柱就找來了。劉萬水把情況跟馬二柱一說,馬二柱先就放了心,還安慰了劉萬水一番。
聽說搞了六枝長槍和三隻短槍,馬二柱高興得蹦了好幾個高,馬上就要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魯建平,劉萬水好說歹說,才留他吃了頓飯。臨走前,馬二柱說:“老劉,你不用擔心了,我估計她們倆早就出城了,說不定這會兒正向隊長彙報情況呢。”
春柳和春桃並沒有直接去大王莊,她們被泥水一泡,又在莊稼地裡趟了幾里路,渾身上下髒兮兮的,她們不想讓魯建平看到這副狼狽樣。二人雖然沒有互相溝通,但想法是一樣的,於是趁著大清早路上沒什麼人,先回了河南村。
回到家,春柳和春桃先梳洗了一番,然後才做飯。等狗剩洗完澡後,春柳拿出一套父親的衣服,簡單改了改,讓狗剩換上,又把他那亂蓬蓬的頭髮梳理整齊。還別說,經過這麼一捯飭,狗剩前後判若兩人。現在的狗剩,除了還是瘦骨嶙峋外,一點也看不出小叫花子的影子,尤其是那雙眼睛,特別有光彩,顯得這個孩子非常機靈。
吃飽喝足了,姐妹倆這才檢點昨晚的戰利品。
見春桃拿了六隻王八盒子,春柳問:“你拿這麼多槍幹什麼?”
春桃狡黠地一笑,說:“既然練槍法,咱們就要練到家,練成雙槍將,所以咱們倆需要四隻。八路軍有紀律,繳獲了槍支彈藥要上交,就算不全交怎麼也得意思意思吧?這兩隻就是準備上交的。當然也不能白白上交,我準備用這兩隻練習槍法,先把這四隻藏起來,等練好後再用。”
春柳笑著數落道:“你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狡猾了?”
接著他們又數子彈,三個人各數了一遍,整整有一千顆,確認無誤,春桃這個樂呀:“這趟辛苦真值得,有了這些子彈我就可以練好槍法了。姐,你說咱們留下多少顆?”
春柳問:“你跟建平哥是怎麼說的?”
春桃皺著眉,顯得很後悔:“當時說五十顆以內每四顆留一顆,一百顆以內每三顆留一顆,一百顆以上每兩顆留一顆。我也沒想到咱們一下子能搞來一千顆,就沒約定一千顆怎麼分。”
春柳說:“既然這樣,那咱們就留下一半吧。”
春桃馬上反對:“那可不行,至少得留下七百顆,我四百顆,你三百顆。”
“能留下七百顆當然好,要是建平哥不同意怎麼辦?”春柳猶猶豫豫地問。
“你不用管,我去跟哥說,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春桃好像已經胸有成竹。
馬二柱回到大王莊時,春柳和春桃還沒到,為了藏槍她們花了很長時間,藏在哪兒都覺得不合適。塞進灶臺裡、炕洞裡,都怕被別人偷走,商量了半天,她們最終把槍藏在房樑上。
馬二柱把了解到的情況向魯建平和李山做了彙報,魯建平一方面為春柳和春桃擔心,一方面為搞到六枝長槍和三隻短槍而高興。幾個人正談論著這件事,春柳和春桃就帶著狗剩來了。
一見二人進屋,魯建平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來,免不了埋怨幾句:“你們這倆丫頭真是亂搞,竟然去搞鬼子的軍火庫,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春柳從魯建平的話裡聽出了關心和擔心,微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春桃見魯建平板著臉,語氣硬梆梆的,當時就不高興了,撅著嘴反唇相譏:“殺鬼子能不危險嗎?你這麼怕危險為什麼還參加游擊隊?”
“你……”魯建平一下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春柳趕緊打圓場:“建平哥,你看這是什麼?”說著把兩個口袋放在炕上。
魯建平狐疑地解開口袋,當時就驚呆了。李山湊過來一看,也張大了嘴,跟魯建平大眼對小眼。愣了足有一袋煙的功夫,魯建平才回過神來,驚訝地問:“妹子,你們從哪裡搞來這麼多子彈?”
馬二柱和孔德山本來並沒太在意那兩個口袋,聽魯建平說是子彈,這才趕緊湊過去看,只看了一眼就齊聲尖叫起來。
他們幾個人的反應讓春桃得意洋洋,剛才的不快煙消雲散,仰著脖子,兩眼看著房頂,故意撇著嘴說:“這算得了什麼,我們姐兒倆只不過去鬼子的軍火庫裡轉了轉,小事一樁。我是拿不動那麼多,不然我就把那一箱子……”她本來想說“那一箱子短槍”,突然想起自己偷藏了四隻,心裡有點發虛,連忙改口道:“啊、啊,不然我就把那一箱子機槍都扛回來。”其實,她根本就沒看見機槍,甚至連機槍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只是從李山嘴裡聽說過這麼個詞,知道那是一種非常厲害的槍而已。
魯建平把兩個口袋裡的東西全倒出來,與李山一人拿起一隻王八盒子把玩不已,愛不釋手。馬二柱和孔德山則動手數子彈的多少。
春桃故意大咧咧地說:“不用數啦,整整一千顆,我們已經數了三遍,一顆不多,一顆不少,是一整箱。只可惜那個箱子小了點,要是再多點,我也能拿得動。”
李山摸著油亮的王八盒子,說:“好槍,真是好槍。隊長,發給我一隻吧。”
春桃搶先說:“哥,你說過八路軍有紀律,什麼什麼要歸公的。我雖然沒有正式參加游擊隊,但也給你個面子,這兩隻槍我全部上交。不過我有個條件,得讓我和我姐用這兩隻槍練槍法。”
魯建平變得非常大方:“沒問題,我批准了。這兩隻槍,一隻給指導員,一隻給副隊長,我還是用我的盒子炮。”
春桃又說:“哥,這些子彈至少要分給我們七百顆。”
魯建平一聽她想分那麼多,不免有點肉疼,質疑道:“咱們不是說好了一百顆以上對半分嗎,你憑什麼要七百顆?”
春桃理直氣壯地說:“是,咱們是說一百顆以上對半分,可是沒說一千顆以上怎麼分呀。我覺得至少每三顆分給我們兩顆吧?這就是六百六十六顆還多。而且我們還搞了六枝長槍和一百二十發長槍子彈,還搞了三隻跟這個一樣的短槍和一些子彈,沒細數,至少一百多顆。這些你再分給我們三十四顆不算多吧,這不就是七百顆了嗎?”
魯建平還是有點捨不得,用商量的語氣說:“妹子,七百顆確實太多,六百顆行不行?”
春桃搖搖頭,魯建平說:“六百五。”
春桃耍起賴來:“不行,就是七百顆,少一顆都不行。”
孔德生插言道:“隊長,春柳和春桃搞來這麼多槍和子彈,重賞是應該的,七百顆就七百顆吧。這次遂了她的願,她一高興,說不定又搞來一千顆。”
魯建平覺得是這麼個理兒,就說:“好,既然有人給你求情,我就批准了。德生,你數出三百顆,剩下的給春桃。柱子,你趕緊去把指導員叫來,讓她也高興高興。”馬二柱答應一聲跑出去,自己感覺腳步比平時輕快了很多。
分完子彈,魯建平這才注意到狗剩,問春桃:“妹子,這個孩子是誰?”
春桃把狗剩拉到魯建平面前,說:“哥,這是我們在城裡撿的孩子,叫狗剩,原來是要飯的,他的爹孃都被日本鬼子殺了,只剩下他一個,也沒有別的親戚。別看他人小,能耐可不小呢,我和我姐能避開敵人的搜捕,順利地出城,全靠這孩子。”接著,她把狗剩帶著她們出城的經過說了一遍。
魯建平聽得嘖嘖稱奇,末了問:“狗剩,你願意參加游擊隊嗎?”
狗剩一挺胸脯,說:“願意,只要能打鬼子就行。不過俺更想跟著俺姑,她們打鬼子,俺幫她們踩點兒、幫她們逃跑。”
魯建平哈哈大笑起來,說:“狗剩,記住了,咱們是八路軍,不是盜賊。不能叫踩點兒,叫偵察。也不能叫逃跑,叫撤退。我現在就交給你個任務,明天你帶領幾個游擊隊員進趟城,把你姑搞到的槍和子彈全部運回來,能完成嗎?”
狗剩又一挺胸脯,說:“能,肯定沒問題。不過跟俺去的人最好會鳧水,這樣就方便多了。”
李山看著狗剩,對春桃說:“春桃,這孩子雖然個頭兒不高,看歲數怎麼也有十二三了,你才比人家大幾歲呀,就讓人家管你叫姑?差著輩份呢吧?”
春桃不服氣地說:“叫姑怎麼啦?還有老頭管小孩兒叫爺爺的呢。再說,又不是我讓他叫姑的,是他自己這麼叫的。”
春柳說:“我也覺得叫姑有點不合適,要不叫姐吧?”
春桃順水推舟道:“其實叫什麼對我來說無所謂,我又不想佔別人的便宜。”
從此以後,狗剩改口管春桃和春柳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