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小窩亂七八糟，奧澤爾的偶像包袱一下就背了起來，他急忙把東西堆在角落，生怕被洛眠看到。
他又捋了捋毛躁的短髮，可無論怎麼弄都會翹起一個小角，眼看通話即將掛斷，奧澤爾心一橫，還是接通了洛眠的電話。
少女的幻影浮現半空，她手中捧著資料書，正微笑著對他打招呼。
“你好啊，奧澤爾。”
“……”
奧澤爾輕動了下唇瓣，默默移開了目光。
幾天前他還在秋褐和裡希跟前大放厥詞，可真到了正兒八經和洛眠對話的時候，他又軟得像只鵪鶉。
“嗯…”
他喉結滾動，小臂擋住了發熱的面頰，聲音跟蚊子似的，“域主大人，你、您有什麼事嗎？”
態度簡直超乎洛眠意外的好。
本以為他會拽裡拽氣呢，沒想到居然這麼害羞。
“我有個疑問。”
“什麼疑問？”
“奧澤爾，我是你第一個救的人，對不對？”
奧澤爾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羽翅微微扇動，擋住了他的黯淡。
她為什麼如此敏銳？
以至於還沒和他接觸過，就能這樣精確抓住他的尾巴。
奧澤爾低突然自嘲一笑，好像從前的彆扭都是他的無聲發洩。
他迎上那雙淺藍色的眸子，
“是。”
“域主大人，你是我救的第一個人，也是唯一一個人。”
曼斯遺海里的海洋族不會在海中悠閒散步，自然也碰不到什麼危險。
“那要不要再救我一次？”
洛眠冷不丁發問，還起身往外走，奧澤爾立刻慌了，高聲喊住她，
“域主大人！”
“開玩笑的。”
洛眠只是去吧檯倒杯咖啡。
“…”
知道洛眠逗他，奧澤爾皺著臉，“喝這麼多咖啡，域主大人就不怕睡不著覺嗎？”
“那你做那麼多訓練，就不怕死嗎？”
一句話又讓奧澤爾沉默了。
他心裡嘀咕，這個女人真可怕，怎麼連這個都猜得到？
奧澤爾的人生都在為目標做訓練，來到曼斯遺海，突然失去了一切希望，他當然無法接受。
忘記不了訓練、因此在深海進行自我訓練。可越是訓練，他就越容易受傷，又因為長時間暴露在高汙染海域，他的退化速度更是肉眼可見的快。
可他還能做什麼呢？他的人生除了訓練沒有別的了。
“這幾天我把海域的信息都看完了，從兩年前開始就有廢棄零件丟失的問題，好像有好心人在幫忙處理呢。”
洛眠語氣慢悠悠的，抽絲剝繭，怕是要把奧澤爾的底褲都扒下來。
“聽說，中央救援中心的明日之星從小就接受最難的訓練，是整個海洋裡第一位突破深層海域速度記錄的人，一旦他正式加入，將會成為最重要的戰力。”
可能，如果汙染潮沒對奧澤爾造成影響，洛眠或許也不會被陷害。
她聽到奧澤爾的深深呼吸。
“域主大人。”
“嗯？”
“秋褐他們說你很溫柔。”
“哦？是嗎？”
“嗯，但你挖出我所有秘密的樣子，一點也不溫柔。”
奧澤爾突然笑了。
“域主大人想說什麼？讓我回去接受治療，待在安全艙裡苟延殘喘？還是讓我也加入你的實驗，在一旁加油助威？”
洛眠指尖掃了掃下巴，居然認真思考起來，“加油助威就不必了，這不能提高我們研究的速度。”
“……哈？”
“我只是覺得，那天你衝過來救我的樣子很帥，所以想邀請你喝杯咖啡而已。”
奧澤爾臉一紅。
她在說什麼！
可洛眠毫不打算放過他，她又瞄了眼界面中的文字，上面是奧澤爾從前的日記博客，寫著以前滿懷希望時的小小幻想——
【出手救下一位優雅的女性，並接受她的感謝╮(╯▽╰)╭，順便再邀請她喝杯下午茶…如果可以的話！會不會變成浪漫邂逅，成為她最寵愛的夫侍？】
嗯，十四歲的奧澤爾日記，確實相當羞恥。
“來不來？”
奧澤爾明顯有些心動，但更多是猶豫。
“可我是退化種。”
“退化種是會傳染我嗎？”
“不會…”
“那你擔心什麼？”
奧澤爾感覺自己又被她拿捏了。
好凶啊域主大人。
但又總覺得她在縱容自己。
“啊，咖啡要涼了，一會還要去見見大家呢，看來時間不太夠了呢。”
洛眠的演技相當拙劣，奧澤爾明知上當，卻還是心甘情願。
“…那我馬上到。”
通話立刻被掛斷，洛眠停下動作，不禁笑出聲。
“果然是小孩子。”
性格和鳥類幾乎一模一樣。
…
奧澤爾吞下幾粒抑制藥，接著一路往上，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高塔。
域主住所的大門早就打開了，奧澤爾看著沒縮小几分的翅膀，腳步再一次猶豫了。
要不還是算了吧？
他想起被檢測出汙染那天，周圍所有人的態度。
明明嘴上是可惜的話，但眼裡卻全是嫌棄與厭惡。
他不想見洛眠，也是因為害怕。
怕在她眼裡看到和那些人一樣的情緒。
奧澤爾站在陰影中，望著一身長裙的洛眠。波光粼粼映照在她身上，確實好看極了。
“……”
腳步一動，奧澤爾踏進屋內，迎上洛眠的目光。
柔和的、驚喜的、甚至好像還有…喜歡的？
不不不…絕對是他的幻覺！
“域主大人…”
“奧澤爾！”
洛眠的確是喜歡的。
喜歡他的臉！
隔著玻璃看果然還是朦朧，面對面她才發現這人有多好看，跟藍星那些漫畫裡的少年一樣…當然，什麼漫畫就先不說了，自行品味。
當然，還喜歡他的身材！
此刻，奧澤爾上半身纏著繃帶，只穿一條黑色的寬腿長褲。
少年人身材清瘦，河烏種比起裡希那樣的鯨魚種更是要小半圈，但奧澤爾因常年訓練，有著非常好看的肌肉流線。
許是她直勾勾的眼神太過灼熱，奧澤爾默默用半隻翅膀遮住了上身。
他的形象比起秋褐和裡希，還是太落魄了。
“域、域主大人…翅膀暫時沒法收回去。”
洛眠端著咖啡來到他跟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領著他來到落地窗前的茶几跟前。
“這裡空間很大，你不用擔心翅膀。”
和羽毛一樣白的睫毛輕動了兩下，奧澤爾望著麥色腕上蔥白的小手，突然有了強烈的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