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预感持续到第二天，洛眠翻着从实验室送来的报告，第一次觉得阅读会让她焦虑。
秋褐的大概猜想是，能确定洛眠的赐福能力中包含可以清除退化的效果。
和洛眠想的一样。
只是…信息栏里，焦躁的根源依然没有解决。
“秋褐、里希，奥泽尔有和你们联络吗？”
通话影像里，秋褐摇摇头，里希更是摇摇头。
“其实，整个曼斯遗海只有域主大人您有奥泽尔的联络方式。”
“…那我还挺荣幸之至。”
洛眠说完，无意识眉心竖成八字。
“他经常这样杳无音讯。”里希试着让洛眠放松，“起码在医院，他这个玩法已经让大家习以为常了。”
“里希。”
秋褐心思更细，问洛眠，“洛眠大人，您觉得有什么奇怪吗？”
“嗯…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或许她也被水母的遇险反应影响到了吗？
实验室里，秋褐留了个心眼，去查了下奥泽尔的芯片，发现洛眠的担心不是无迹可寻。
“…洛眠大人，你的感觉好像没错。”
秋褐严肃起来，也预感不好，
“数据库里，奥泽尔的芯片熄灭了。”
“哈！？”
里希立刻站了起来，身上的资料落了一地，“那只疯鸟！他真的要找死？！”
在这个人人都有芯片的世界，芯片熄灭代表着他与世界断绝。
要么，是主动赴死，要么，就是被动注销。
不论哪一个，都不是洛眠愿意看到的结局。
“呜——！”
窗户正被鲸豚用额头一下一下撞着，他露出尖尖的小牙，用穿透的鸣叫吸引洛眠的注意。
“边瑜！？”
秋褐和里希面面相觑，“边瑜？”
“边瑜！？”
那只逃跑的海豚！
洛眠赤着脚丫来到窗边，只见边瑜叫个不停，还翻滚着身子想要告诉她什么。
“你想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边瑜打了个滚，学着人笨笨点头。
“…是奥泽尔吗？”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再次点点头。
恍惚间，洛眠好像看到了那只畸形的小海豚。
“等我一下！”
洛眠毫不废话，转身脱掉长裙，打开柜子拿出深海潜水衣换上。
远处的边瑜看呆了，洛眠好像完全忘了他也是个…男生。
边瑜一边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一边想用三角一样的小胳膊遮挡自己的眼睛，可惜鲸豚的身型虽然好看，但手实在短小，他扑腾两下，也只是在海空气里打了几个圈！
那边洛眠把按钮一拍，防护潜水衣就像量身定制一般贴合在她的身躯上。
“别急，我马上就跟你去。”
边瑜：他不急…不是，他也挺急的。
不知道为什么，洛眠不把他当男人看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洛眠大人，您要去深海吗？”
秋褐急了。
“这些可以交给机器人去做的。”
“不用，我亲自去。”
洛眠开门出去，边瑜顺着玻璃跟在外面，一人一豚就这么相伴携行。
“这不安全！”
“秋褐，我知道你担心我，机器会因为深海的压力碎掉，但我不会，整个海域只有我不怕任何外力。”
这个世界给了她这个能力，那她就一定会用上。
“不管今天是谁，是你、是里希、是小绯…我都会去。”
秋褐还想说什么，又被她堵了回去，“秋褐，冒险的其实是你们，我去做，真的算不上什么冒险。”
“所以，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
太过分了，洛眠大人总会用这种话让他沉默。
像…像极了随口留情的坏女人！
他白皙的皮肤突然爆红，咬着下唇道，
“知道了…我会帮您监测的，我一会将用追踪通话的方式拨打过去。”
“好。”
洛眠将黑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个结，扎成一个干练的丸子，接着徒手打开隧道的外门，一溜钻了出去。
隧道外的小边瑜又傻眼了，明明看着娇小玲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徒手开隧道壁门的？
域主大人的力量真是可怕…！
“边瑜，我们走。”
…
秋褐有条不紊地连接着各个追踪系统。
身边里希偏要出声打断，
“你不担心吗？”
“里希…你确定要这个时候问问题？”
“再不问你通话就要打过去了。”
里希抬起手臂，双手背在脑后，强壮的肌肉线条把衬衣撑出了些许褶皱。
妥妥的西装暴徒。
秋褐对这种不好好穿衣服的海洋族很是不喜，他将最后一颗追踪链接上，反客为主问他：“我怎么觉得里希先生比我更担心？”
“别胡说，我才没有。”
“我不介意听听里希先生的真实想法，毕竟曾是西海军驻扎第一军医，身边从不乏对你抛出橄榄枝的高贵域主，想必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吧？”
“文化人骂人就是高级啊。”
里希翘起二郎腿，刻意加重了几分，故意说给偷偷接通连线的洛眠听。
“我可是纯情少男呢，女孩子的嘴都没亲过。”
秋褐：……
边瑜：……
洛眠：……？
“你们两个，偷偷摸摸聊这些？”
看得出来的确和奥泽尔关系不太好了。
“域主大人，不是偷偷摸摸，是光明正大。”
洛眠：“……那你们继续，感觉还挺疏解我现在焦虑的情绪的。”
身下驮着她往深海去的边瑜：？？？
越往海底，压力越大，温度也越冷。
洛眠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力量包围，像是隔绝了外物的屏障，推开了一切寒冷与压抑。
“呜…”
边瑜停了下来。
大片黑曜石般的塑料珊瑚，将少年包裹在中央，好似盛大的陵墓。
奥泽尔躺在上面，半只羽翅盖住了胸口的伤，他一只手抬起，掌心正握着什么。
洛眠离开边瑜，放缓了速度靠近奥泽尔。
“小心，河乌一族很警惕，极有可能会伤到您。”
如果有能力伤到她，反而能证明他还活着。
葱白的小手轻轻掰开奥泽尔握紧的掌心，里面躺着一块带血的芯片。
……他亲自把芯片拔了？
这简直和自杀无异。
奥泽尔在静静等死。
“明明之前那么多次都求生活下去了，为什么这一次不行呢？”
“奥泽尔？”
眼前的少年动了动雪白的睫毛，眸子从失焦变得有些迷离。
他启唇微动，叫着这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名字。
“洛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