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说,让我叫他阿爸。”顾轻舟重复了一句,声音轻轻柔柔的。
顾圭璋在幽暗的车厢里,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说话的声音里亦带着无法压抑的笑意:“督军很喜欢你啊。”
怪不得顾缃会给她下绊子,看来就是因为退亲不成啊!
真是惊喜!
之前督军府说要退亲,顾圭璋不敢不从,虽说妻子提议了让顾缃去攀结,可其实他自觉没什么把握。
虽然顾缃漂亮有才学,可在整个岳城不算最出众的。
如今,顾轻舟居然得到了司督军的喜爱,还公然承认她的身份,顾圭璋舒了口气。
果然,他顾某人的好运气来了!
“轻舟啊,以后想要什么,直接跟阿爸说,别委屈自己。”顾圭璋大喜,早已将顾缃和秦筝筝母女忘到了脑后。
顾轻舟躺在床上,长长青丝铺满了她亚麻色的枕席,落在她的小臂弯处,凉滑柔软。
她望着高高的屋顶,雪白墙壁没有任何东西,她的唇角却微微翘动。
“李妈,我在岳城一切顺利。”顾轻舟喃喃自语,“我得到了督军的承认,自此就站稳了脚跟。一切都是照我们计划好的,我很好——除了我昨天遇到一个变态……
李妈叫李娟,是她的乳娘,从小抚养她,是顾轻舟最亲的人了。
“李妈,等我外公的产业都回到我手里时,我会接您来城里的,您一定要等着我。”
伴随着喃喃低语,她进入了梦乡,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早上,有了黄包车拉客,顾缃和秦筝筝这才坐车回家。
家里都知晓,太太和大小姐被老爷半夜丢在德国教会医院,只带了轻舟小姐回来;而司督军公开承认,轻舟小姐是司少帅的未婚妻。
家里的风向全变了。
吃过早膳,顾圭璋去海关衙门,临走的时候看也没看一眼顾缃和秦筝筝。
两位姨太太少不得幸灾乐祸。
“太太,我出去一趟。”顾轻舟上前,对秦筝筝道。
秦筝筝愤怒抬眸,瞪着她,“回房去,姑娘家到处跑,成何体统!”
顾轻舟却不动。
“我想去看看李妈的表妹,李妈告诉过我地址,说她表妹身体不好,只怕此生见不着了。”顾轻舟慢吞吞,温文尔雅的解释着。
秦筝筝很烦躁,觉得顾轻舟像只苍蝇,不把她打发了,她会喋喋不休,又不能拍死她,只得先赶走她,就挥挥手道:“你想去就去吧!”
她不给顾轻舟钱,也不派佣人跟着。
三姨太苏苏精明睿智,知晓顾轻舟得到了督军府的器重,以后的前途胜过这顾公馆所有人,她有意巴结顾轻舟,就拿出两块钱给顾轻舟。
顾轻舟道了声谢,这才转身走了。
出门,直接往老城的平安西街去。
“何氏药铺”,抬头念着这块汉白玉做成的牌匾,顾轻舟就知道自己到了地方。
这是一家中药铺子,如今生意惨淡,门面破旧。
“小姐抓药呀?”一个四旬年纪的男人,短短的头发,却仍穿着前朝的长衫马甲,布料半新不旧。
他是这家药铺的掌柜,叫何梦德,敦厚斯文。
“不,我是来找慕三娘的。”顾轻舟道。
何掌柜神色一变,倏然冷漠道:“小姐来错地方了,此处没有慕三娘。”
顾轻舟依旧是平静的神态,打量了几眼何掌柜,眸光盈盈。
“你把这个给慕三娘,她就知晓我是谁了。”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镯,放在柜台上。
何掌柜吃惊看着这只玉镯,沉吟片刻,拿起了玉镯,回到了后院。
顾轻舟略微等待,就见一个穿着粗布长袄的妇人,梳了低髻,一副前朝妇女的装扮,出来见顾轻舟。
“你是……是我二哥的女儿么?”妇人看着顾轻舟,嘴唇微微哆嗦,这妇人就是慕三娘。
顾轻舟微微摇头,“慕宗河是我的恩师,不是我的父亲,他尚未娶亲。”
慕宗河就是从小教导顾轻舟中医的师父。
慕三娘紧紧拉住了顾轻舟的手,道:“好孩子,快告诉我,我二哥最近如何,我已经十年没有他的消息了。”
说着,慕三娘就把顾轻舟领到了后院。
进了屋,彼此坐下,顾轻舟将她师父的近况告诉了慕三娘:“他老人家身体健朗,只是内疚连累了家人,害得你们东奔西走,无处安身。”
慕三娘难过,“家人就是荣辱一体的,他避世多年,我们找也找不到他。”
“师父不想你们去找他。”顾轻舟道,“您是我师父的胞妹,以后就是我的姑姑了?”
倏然有个漂亮可爱的小丫头,喊自己姑姑,好似兄长后继有人,慕三娘眼泪涟涟,当即摘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套在顾轻舟手上:“这么好的侄女,姑姑有福了!”
这就算认下了。
慕三娘以为顾轻舟是从乡下来投奔她的,当即要收拾屋子给她住,顾轻舟忙拉住她:“我不住在这里,姑姑,我住在我自家。”
“你自家?”慕三娘又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