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筝和顾缃打扮妥当,而顾轻舟是没打算出门的,她们根本不打算带顾轻舟去。
他重重放下碗筷,道:“以后督军府的电话,你就不要替轻舟接了。若是轻舟不在家,让三姨太接就是了。”
三姨太和顾轻舟扳回一局,秦筝筝脸色难看,二姨太更是尴尬。
饭桌是女人的战场,没有硝烟,却斗得血淋淋的。
“老爷,我怎能接呢?”三姨太妩媚一挑眉,“轻舟小姐还小,需得太太帮衬着她出门,我只是小妾,我陪轻舟小姐去督军府,咱们顾家就太不知规矩了。”
顾圭璋听了这话,很满意点点头,“还是你知道规矩!”规矩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秦筝筝到底出身低微,平日里还好,一旦有事就泄了老底,上不得台面,顾圭璋很恼火。
秦筝筝顿时面红耳赤。
早膳之后,顾圭璋去了衙门,秦筝筝气得冷嘲热讽,骂了三姨太几句,然后对顾轻舟道:“回房换衣裳啊。”
顾轻舟还需要司家未婚妻的身份给自己撑腰,也不说什么,回房换了套绯红色杏林春燕的短袄,月白色挑线裙子,外面套着银红色大风氅,下了楼梯。
仍是老式的装扮,穿在她身上,却格外雅致。
顾缃腹诽顾轻舟的装扮,顾轻舟老土的模样,实在可笑。
而顾缃自己,穿了件皮草大外套,黄澄澄的貂皮,俄国货,面上的黑圈能荡漾出涟漪,时髦尊贵。
和顾缃这一身富丽堂皇相比,顾轻舟那套羽缎老式的大风氅,就显得很俗气廉价。
秦筝筝也觉得顾缃把顾轻舟比得一无是处,微微笑了笑。
三姨太苏苏站在二楼自己的房间,斜倚着墨绿色绒布窗帘,亲眼看着秦筝筝带孩子们出门,然后摇头笑。
一旁的年轻女佣叫妙儿。
妙儿问三姨太:“姨太太笑什么?”
三姨太抿唇,指了指汽车远去的方向,道:“笑她们傻!”
三姨太道,“老人家的眼光,多半都是老式的,若是两位小姐都穿皮草去,老太太不会说什么。可轻舟穿了斜襟衫,缃缃还穿一身皮草,肯定要被司老太嫌弃。”
“姐姐,新来的轻舟小姐不言不语,可看上去很厉害,是不是?”妙儿悄声道。
妙儿是个孤女,五岁的时候在路边讨饭,差点被其他乞丐打死,当时十四岁的乞丐护住了她,从此两个人相依为命。
那个大乞丐,就是苏苏。
“是啊。”苏苏眸色深敛,静静道,“轻舟不简单,我真喜欢她!”
“姐姐,若是咱们和轻舟小姐联手,是否报仇有望?”妙儿问。
苏苏忙瞪了她一眼,声音轻不可闻:“嘘,小心隔墙有耳。”
司督军的父母兄弟不住在督军府,而是住在法租界的一栋高级法式洋楼里。
高高的红墙爬满了蔷薇藤,腊月里光秃秃的;缠枝铁门高大沉重,气度威严。
“顾太太,顾小姐,您这边请。”佣人出来迎接,特意给她们母女三带路。
司老太太的院子在后面,是一处精致的老式院落,三间正房,带着四间小小的耳房。
“怎这么多人?”一进门,顾缃就瞧见正堂里人影绰绰,不免蹙眉。
领路的女佣解释道:“老太太昨晚凌晨的时候又发病了,这不医生请了一屋子,顾太太顾小姐这边请。”
说着,就把她们三个人领到了待客的小耳房里。
“老太太何时见我们啊?”顾缃拉着女佣问。
女佣微微笑,说:“放心,一会儿就能见您。”
“老太太没事吧?”顾轻舟问。
“有医生呢,顾小姐有心了。”女佣笑道。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督军府的三小姐司琼枝进来,笑盈盈对秦筝筝道:“顾太太,我祖母说要见见你们,快随我来。”
司琼枝娴静温柔,看似一派和睦,实则不喜顾轻舟和顾缃,看也没看她们,就领着,穿过回廊到了正屋。
老太太的里卧,司夫人正在床前侍疾,司督军立在旁边说话,司家的其他人都在正堂招待医生。
司老太依靠着引枕,半坐着。
顾缃知晓“先入为主”的道理,只想司老太先对她有了好感,以后怎么看顾轻舟都会不顺眼。
故而,顾缃抢在前头,急切又热络,叫了声“老夫人”。
不成想,老太太看到她,平静雍容的眸子却微微蹙起。
顾缃心里咯噔了一下, 却见老太太的蹙眉很快松开,眼中有了笑意。
“过来,好孩子。”老太太招手,顾缃惊喜若狂,也来不及多想,上前想要拉住老太太的手,“老太太……”
司老太却将手往旁边一偏,不让顾缃拉住,神态冷然说:“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