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府。
世子梁邴从老王妃院子请安出来,沾染了一身香火味儿。
老梁王自康兆五年便身染重病,缠绵病榻至今,老王妃为了给梁王祈福,日夜虔诚香火不断。
梁邴换了身袍子,散了散身上的香烛味儿。
他大喇喇坐下来,抿了一杯茶,问小厮:“方才老夫人的话记下了?安老太君借咱们梁王府的嫦园过寿,事关咱们梁王府的面子,决不能给我搞砸了!”
“对了,我记得安老太君喜欢净瓶观音图?你去搜罗搜罗,事情办好了爷重重有赏!”
小厮连忙点头:“都记下了,世子您就放心吧!”
对于这些琐事,梁邴并不放在心上。
他的注意力都在前几日瞧见的美人身上。
“世子妃那边还没消息?”
梁邴早就心痒难耐。
温念枝婀娜婉转的身影在他脑海间挥之不去。
如此美人,他迫不及待想将其折下,充作禁脔,细细把玩调教。尤其是那截皓腕,美得似古玉瓷器,被他摁在掌心定无比美妙!
见了温念枝,梁邴才发觉自己喜欢这等风情的美人,这些日子寻了不少替代货,但显然都没有她半分韵味。
求而不得,勾得梁邴心痒痒!
小厮知晓自家世子的癖好,忙道:“世子妃那边正传来好消息呢!说温家已经将请帖送了过去,想必过几日,世子就能得偿所愿!”
“甚好,甚好!”
梁邴眼中泛起一抹眸光,他想要美人,但也不想让自己惹上麻烦,尤其目前京中局势开始变得动荡,他更得小心行事。
若那美人只是温府一个庶女,倒也好办,他只需朝温府施压便可。
但罗敷已有夫,还是个战死边关的烈士。
事情就变得棘手。
他必须得不让人抓住任何把柄,将美人收入囊中!
·
晌午日头渐暖。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时候,院子里一片生机勃勃,海棠树的枝头悄然露出嫩绿的新芽。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给整个院子增添一抹春日氛围,微风拂过,海棠嫩叶轻轻摇曳,宛如羞涩的少女,正迎着暖阳探头生长。
如此美景,却被一个衣着骚包的男子坏了意境。
傅桓舟趴在墙头,探着脑袋往赵家宅子里瞧,努力寻找着前几日惊鸿一瞥的美人踪影。
可惜,啥也没瞧见。
他失望地摇头,回忆起美人的绰约身姿,心中不由哀叹连连。
说起来傅家一脉容貌也十分出众,否则他的同胞二姐亦不会被选做宫妃,得宠数年。
但傅桓舟不知怎地,习得一身纨绔气质,硬生生将自己身上那份少年意气风发的英锐劲儿给盖住了。
没寻到美人身影,若能把画偷出来也不错!
打定主意,傅桓舟当即踩着刚发芽的海棠树枝跳下来。
正当落地站稳时,眼前倏地出现一幅画!
画中男子未着寸缕,正对着他迎风微笑,画面不堪直视。
正是傅桓舟准备悄然偷出来的《赤身春绘图》!
他老脸臊红,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赵阶已经施施然将画收起,坐回院中藤椅上,道:“小侯爷,别来无恙?”
傅桓舟嘴角一抽,恨得牙痒痒:“劳您挂念,一切都好!”
几句寒暄的话叫他说得咬牙切齿。
赵阶也不在意,只问:“如何?今日可带齐了一万一千两银票?”
“等等?一万一千两?!不是一万两吗?”
傅桓舟瞪大眼睛!
赵阶耐心解释:“画是一万两,但傅小侯爷方才踩坏了我院中新发的海棠树,此树乃我陆家风水根基,一株嫩芽值千金,傅小侯爷踩坏我赵宅风水,你说当不当赔?”
“……”
傅桓舟:“无耻!”
赵阶:“承让。”
西厢小院中一个双眼冒火,一个怡然自得,画面委实生动。
瞪了半晌,傅桓舟将十张银票拍在院中石桌上,眼神恨不得生吃了赵阶:“就这些,多了一份没有!”
赵阶悠然饮下一杯茶,拿起银票在傅桓舟面前一张一张细数,每数一张,傅桓舟脸就黑一分。
终于,在傅桓舟额头青筋直跳的神情下,赵阶收起了钱,将画扔给傅桓舟:“小侯爷,您把东西收好,咱们钱货两讫。”
赵阶说得风轻云淡,傅桓舟接过画,却抽出腰间长刀,对着画一阵劈砍!
刹那间,画卷被劈得七零八碎!
傅桓舟每一刀都下了狠手,仿佛不是在劈画,而是劈砍某位敲诈勒索的小人。
画卷碎片如雪花般飘落,散在地面,直至看不清形状。
留下一地碎片,傅桓舟收刀,眼神斜睨赵阶,大有威胁之意:
“我查过你,新晋探花郎,在琼林宴上卷入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口角之争,让二皇子当众丢丑,事后被下毒报复。”
说起那位心胸狭隘的草包二皇子,傅桓舟面露鄙夷,继续道:
“目前你的仕途基本完蛋,除非去投靠三皇子,让三皇子得个仁爱臣子的贤称,还能有所转机。不过就你这般处境,还敢来敲诈小爷?”
傅桓舟大喇喇坐在赵阶对面。
赵阶抿一口茶:“看样子傅小侯爷也并非全然纨绔。”
听人说起自己的处境,赵阶面上并没有什么波动,这点局面连前世的自己都困不住,更何况如今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赵相?
他给傅桓舟沏上一盏茶,眼神叫人看不出深浅:“若我不出手敲诈傅小侯爷,小侯爷如何能有借口变卖手中那株南海红玉珊瑚?”
傅桓舟闻言,眼神倏地凌厉:“你什么意思?”
赵阶瞧着这时的傅桓舟,才有了几分前世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的影子。
“贵府老侯爷出身行伍,十多年前交了兵权,因此才有了令姐在宫中盛宠多年不衰的局面。如今黔西总兵与老侯爷来往密切,甚至献上宫中都罕有的南海红玉珊瑚,若是让陛下知道了,该如何作想?”
赵阶此话一出,傅桓舟的表情彻底冷下来,脸上不见半点纨绔气质。
当今天子最忌武将勾连,老侯爷虽然交了兵权,但在军中积威甚重,依然颇受忌惮。
若非如此,他二姐也不会入宫七年都未曾有孕。
但这等秘事,是一个新晋探花郎能参透的?
傅桓舟锋利的眉眼涌上几分危险的感觉,紧紧盯着赵阶。
赵阶不以为意,继续道:“按理老侯爷不应与武将来往过密,但人至老年难免怀念过往风光。小侯爷劝不住,索性将那株惹祸的红玉珊瑚偷出来卖掉,反正您多年经营的纨绔伪装已经深入人心,偷偷变卖个家产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到这,傅桓舟的眼神闪过一丝杀意,冷冷道:“探花郎说笑了,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赵阶笑着感慨:“以你我‘坦诚相见’的交情,傅小侯爷何必装傻?”
一句“坦诚相见”,让傅桓舟的脸色黑了三分。
“妈的,是你单方面得见小爷的尊体!”
傅桓舟气急败坏,当初挣脱了绳子就应该立即去扒赵阶的衣裳,让这小子也尝尝风吹蛋蛋凉的滋味!
话都说到这份上,傅桓舟索性承认:“探花郎今日说这些,又憋着什么阴招呢?”
“阴招算不上,只是想与傅小侯爷做笔交易。”
傅桓舟来了兴致:“哦?说来听听?”
赵阶站起身,目光越过傅桓舟,落在温念枝居住的东厢方向,想起温念枝昨夜失望而去的背影,他眸光沉沉。
“我有法子助侯府摆脱圣上的猜忌,而傅小侯爷你,则需要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面对傅桓舟的发问,赵阶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冷冷吐出四个字:
“火烧嫦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