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园地处城东,寸土寸金之地,乃梁王府扩建之的修成的园子。
园子内亭台楼阁林立,错落分布着七座主亭,放眼望去,七座亭子在苍穹碧树的掩映下显得气派不凡,高高翘起的屋檐仿佛展翅欲飞的鸟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庭院中的花草树木经过精心培育打理,分明早春,却开出了百花齐放的美态。园中一片长湖似绿色丝绦,拂过亭台楼阁,水面上倒映出花鸟树影的影子,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
温念枝出示了请柬,被侍女引至西面的一座亭子里。
因是出门赴宴,她穿得不似以往家常朴素,身上一袭独特的霜绯色祥云织锦外袄,配了件荷叶微光下裙,腰间点缀着碧色络子,衬得她气质不俗。
行止之间,裙边荡漾,使人见之难忘。
亭中诸人见到她出现,不由静默一瞬,各种打量的目光往她身上瞟。
不过这些目光中多是好奇,并无太大恶意。
温念枝落座,邻桌夫人笑着望向她:“你是哪家娘子?瞧着有些眼生。”
温念枝羞赧道:“家中夫婿乃八品武铮巡检赵戎。”
“武铮巡检?”妇人瞧着有些开心:“巧了,我们家那起子也是武将,江州七品把总庞德义你可听过?”
温念枝摇摇头,但心中却轻轻舒了口气。
看样子这座亭子中皆是京中小官之流,办宴者有意将相熟或身份相近的人安排在一处,如此便少些口角矛盾,大家交谈起来亦自如些。
想来也是,有谁会愿意自己的寿宴上争端不断呢?
她敛下神情与身旁妇人交谈起来。
交谈不久,一道柔柔的声音在远处传来:“温家姐姐!”
庄溶溶提着鹅黄色的裙摆,迈着步子朝她走来。
见着庄溶溶,温念枝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庄溶溶是赵阶的未婚妻,与温念枝甚是相熟。
两人见面寒暄几句,庄溶溶脸上泛着红晕,小声问道:“赵家二哥哥近来可好?听闻他病好些了,不知现下是何情况?”
想起赵阶,温念枝表情不自然了一瞬。
不久前她还重重斥责了赵阶,两厢气氛尴尬,这几日她都未曾与赵阶打过照面,熬了药也是托冬幸送去。
在原则问题上,温念枝素来寸步不让。
此时遇见庄溶溶,她倒是生出一些想法。
待庄溶溶与赵阶成亲之后,不如她搬出赵宅,带着亡夫的牌位去江南生活,彼时收养一两个战场遗孤,开个药铺子,平平静静度完余生。
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她对庄溶溶道:“二弟身体正在康复,双眼已经能稍视物,你且宽心便是。”
庄溶溶脸色愈发红晕,期期艾艾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这是我自己做的香囊,里头添加了决明子和苦菊,有助明目,还望温家姐姐帮我转交……”
“放心,定不负所托。”
温念枝手下香囊,瞧着庄溶溶害羞的模样,不禁会心一笑。
说起来,庄溶溶与赵阶订婚亦有些时日,若非赵家这些意外,二人想必早就成亲。
庄府老先生是赵阶的恩师,庄溶溶是恩师之女,两人乃是天作之合,一对佳人。
只是想起赵阶那副冷硬的模样,温念枝心底替庄溶溶捏把汗,似溶溶这般温柔小意的女子,恐怕得费些功夫才能撬开赵阶的心房。
正寒暄着,远处传来几声喧哗:
“哪来的野丫头,竟敢直直往本小姐身上撞!”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况且是你非得挡住我……”
“好呀!你还敢强词夺理?我瞧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争吵愈发激烈,庄溶溶听到声音,转过身望去,瞧那模样似乎想围过去瞧个究竟。
却被温念枝毫不留情拽了回来!
“别去瞧热闹,寿宴上人多眼杂,易生事端。”温念枝表情严肃告诫道。
庄溶溶被温念枝这副谨慎的模样唬住。
不止如此,温念枝从进来到现在,一口茶点都没用,一次净房都没去,与人保持三尺远,不轻易让丫鬟近自己的身,可谓严防死守到了极点。
生怕暗地里中了什么阴招算计。
亭子外,杨芷宁拉着一个小官之女吵嚷了半天,也不见温念枝的身影,面上露出几分惊讶。
玉妙姐姐不是说她那庶妹心思愚善最好骗吗?
怎么不见她出来伸张正义?
杨芷宁一边逮着那小官之女不放,一边将目光望向亭子内。
温玉妙说她那庶妹穿了一身绯色裙袄,模样柔弱狐媚,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果然,杨芷宁一眼瞧见了温念枝,眼神扫过那纤细窈窕的身姿,她眼神鄙夷,暗道果然是个狐媚子。
于是她愈发嚣张,叫嚷着非要惩戒那小官之女,同时将纷争往亭子内引。
刚把人扯到亭子内,却见亭中哪还有温念枝的身影?
仔细搜寻半天,才发现这人竟然躲到了最远端的柱子后面去!
半米宽的柱子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温念枝完全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有人胆敢跋扈生事,要么此人另有图谋,要么此人背景深厚。
但不管哪一点,都是她沾染不起的。
且在场每一位的身份都比她贵重,主持公道这种事怎么会轮到她一个小官庶女呢?
温念枝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
这让杨芷宁十分无语。
这狐媚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一计不成,她再生一计,放走那无辜的小官之女后,杨芷宁叫来亭子内伺候的丫鬟,开始窃窃耳语。
她是当今太后娘家杨国公府的小姐,与梁王府连着亲,常年出入王府,周遭丫鬟都认识她,知晓她跋扈的性子,不敢忤逆。
亭中诸人见杨芷宁离去后,慢慢坐回位置上。
庄溶溶躲在边上瞧完了热闹,转头对温念枝八卦:“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温念枝摇头:“观她衣着华丽,神态跋扈,想来家中非富即贵。”
“没错,那是太后母家杨国公府的姑娘!”
温念枝闻言,心中不由暗叹,果然谨慎些没坏处,若是惹上这种人,指不定会纠缠出多少麻烦来。
庄溶溶意犹未尽,继续拉着温念枝:“那你可知,这位杨姑娘并非杨家亲生小姐?”
“啊?”这温念枝还真不知道。
她望着庄溶溶,示意她别卖关子。
庄溶溶压低了声音:“听说当年国公夫人怀胎八月上香祈福时意外生产,彼时兵荒马乱,又逢大雨连绵,有位嬷嬷弄丢了才出生的小姐,唯恐掉脑袋,赶紧抱了别的婴儿充数!”
“天哪,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现在京中都在传这件事!听说上个月那嬷嬷临去世了,心中对主家有愧才坦白此事。这会子国公府上下都忙着寻找真小姐呢!”
“那找着了吗?”
“还没,听说真小姐胳膊上有胎记,但女子身上的胎记不便示人,找起来颇有些麻烦。”
听到这,温念枝眉头微蹙,似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