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傳來一陣嘈雜聲,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香櫞探頭望去,只見山道轉角處一個婦人摔倒在地,懷中的孩子哭聲淒厲。
“快點快點!”衙役不耐煩地揮舞皮鞭,”磨磨蹭蹭的想挨鞭子是不是?”
“大人饒命,”那婦人哆嗦著爬起來,膝蓋已經在石頭上磨破了皮,”我、我實在走不動了…”
“走不動?來人!”魁梧衙役一揮手,”把這個拖後腿的綁在馬上,看她還敢不敢裝!”
兩個衙役粗暴地把那婦人拖起來,用粗繩綁在馬尾上。
馬兒甩了甩尾巴,那婦人嚇得臉色慘白。
她抱著孩子的手都在發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摔著了孩子。
“都看著!再有耽誤行程的,就是這個下場!”衙役獰笑著抽了馬屁股一鞭。
“啊……嗚嗚嗚嗚……饒命啊,大人。”
只見婦人緊緊抱著孩子,被馬拖著跑,很快,腳下滲血。
隊伍繼續前行,卻比之前更加艱難。
山路崎嶇,不時有碎石滾落,每個人都咬著牙往前走,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被綁在馬尾上的倒黴鬼。
香櫞觀察著周圍的地形。
這條山道雖然難走,但在末世時她見過更糟的。
“快看!”有人小聲驚呼,”前面有人!”
藉著月光,眾人看見山道上躺著幾具屍體。
那是之前被髮配的囚犯,看樣子是沒能熬過這段艱難的山路。
衙役們視若無睹,驅趕著隊伍從屍體旁邊走過。
有人忍不住乾嘔,有人低聲啜泣。
但更多的人只是沉默地低著頭,彷彿那幾具屍體預示著他們可能的結局。
冷風吹散了血腥味,帶來一股腐爛的氣息。
香櫞用手捂住半夏的眼,不讓她看到這些。
筠哥兒在揹帶裡動了動,似乎被這陣腐臭味驚醒了。
“都給我快點!”衙役的皮鞭甩得更狠了,”太陽落山前必須趕到下一個落腳點!”
隊伍被趕著繼續前行,有人腳下一滑,差點摔下山崖。
身邊的人趕緊拉住她,生怕出了意外會連累大家。
每個人都在這條艱難的路上相互攙扶,默默承受著寒風的侵襲。
“都給老子快點!”魁梧衙役的皮鞭在空中抽出一道寒光,”天黑前必須趕到下一個落腳點!”
月光下,長長的隊伍蜿蜒在山道上。
寒風夾雜著細碎的冰沙粒,打在臉上生疼。
香櫞用藤編揹帶將筠哥兒牢牢固定在胸前,另一隻手牽著半夏。小傢伙們都累壞了,但還是咬牙跟著她的步伐。
山路越發難行,不時有碎石從腳下滾落。
前面有人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衙役立刻揮舞皮鞭:”走不動?要不要老子幫你?”
那人趕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隊伍裡不時傳來孩子的啜泣聲,但很快就被家人捂住嘴巴,沒人敢惹惱那些脾氣暴躁的衙役。
“大姐…”半夏小聲說,”我腳疼。”
香櫞低頭看去,妹妹的布鞋已經磨破了,露出發紅的腳踝。
她蹲下身,撕下衣角把妹妹的腳踝包住:”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到了。”
可這個”馬上”足足走了半個晚上。
等到終於抵達落腳點時,已是深夜。
眾人幾乎是癱倒在地,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發糧食了!”衙役提著竹籃走來,裡面裝著散發黴味的黑饅頭。
香櫞接過三個饅頭,掰成小塊餵給弟妹。
她找了個避風的角落,讓兩個小的靠在牆邊。
周圍的人也都擠在一起取暖,黑暗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嘆息聲。
“值夜的都給老子聽好了!”魁梧衙役大聲宣佈,”每個時辰換一批人,誰要是敢打瞌睡,明天讓你好看!”
人群中響起低低的啜泣聲,這些本就疲憊不堪的婦孺,還要輪流守夜。
香櫞看了看懷裡已經睡熟的弟妹,輕輕把他們放在一邊,站起身走向衙役:”大人,我來守第一更。”
衙役斜眼看她:”你?”他冷笑一聲,”就怕你半路睡著了。”
“大人放心,”香櫞平靜地說,”我不會睡著。”
也許是她的語氣太過篤定,衙役竟然沒有再說什麼。
其他幾個被指派守夜的婦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夜色愈發深沉,寒風裹挾著枯葉呼嘯而過。
香櫞站在角落裡,看著滿天繁星。
她知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可以趁機調息一番。
那是在末世第七年,她在避難所外的廢墟中遇到了一位盤坐著的老者。
老人渾身是血,顯然已經活不長了。
但他的眼神異常清明,彷彿燃燒著最後的火焰。
“丫頭,我看你根骨不錯。”老人艱難地開口,”這套功法,就傳給你吧。”
那是一套古老的呼吸法門,講究呼吸吐納之間的循環,外加一套外門功夫。
老人說這是他們家族世代相傳的秘術,可以強身健體,增長力量。
只是如今天下大亂,再也找不到合適的傳人。
香櫞記得老人教導時的每一個細節。
如何調整呼吸的節奏,如何感受體內的氣息流動,如何在吐納間積蓄力量,那些繁複的口訣和運轉路線,都深深刻在她的腦海中。
可惜沒過多久,一場地震徹底奪走了老人的性命。
在最後關頭,老人用盡全力將她推開,自己卻被倒塌的水泥牆壓住。
臨終前,他的眼中還帶著遺憾:”功夫…還沒教…”
如今重生在這個世界,她終於有機會將這套呼吸法練到圓滿,只可惜了那套外功……
香櫞閉上眼睛,開始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運轉氣息,寒風中,她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而有力。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
其他守夜的人早已昏昏欲睡,但香櫞卻覺得精神比之前更好。
她輕輕走回角落,看著熟睡的弟妹,心中湧起一股暖意。
“大姐。”半夏不知何時醒了,小聲說,”你去守夜了嗎?”
“嗯。”香櫞把妹妹摟在懷裡,”怎麼醒了?”
“我做夢了。”半夏把臉埋在姐姐懷裡,”夢見我們走啊走,怎麼也走不到頭。”
香櫞輕輕撫摸著妹妹的頭髮:”別怕,有姐姐在。我們一定能平安到東南。”
“真的嗎?”半夏抬起頭,眼中閃著淚光。
“當然是真的。”香櫞擦去妹妹臉上的淚水,”等到了那邊,姐姐給你們找個小院子,前面種些花草,後面開個小菜園。我們就在那裡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那…那爹呢?”
香櫞沉默片刻:”爹一定希望我們好好活著。等安頓下來,我們給爹立個牌位,每年清明都去祭拜。”
半夏似乎被這個承諾安慰到了,漸漸又睡著了。
香櫞看著妹妹純真的睡顏,想起了老人臨終前的囑託。
這條命不只是她一個人的,她要活下去,也要讓這套呼吸法傳承下去。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她不但要護住身邊的親人,還要完成上輩子未能完成的心願。
香櫞望著窗外的星空,心中描繪著那個小院子的模樣。
也許等到了東南,等一切都安定下來,她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傳人。
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帶著弟妹平安度過這段艱難的日子。
她收回目光,繼續默默運轉功法。
寒夜漫長,但只要心中有希望,再長的夜也終會迎來黎明。
筠哥兒在睡夢中往姐姐懷裡蹭了蹭,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角。
香櫞看著兩個小的熟睡的面容,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想象中的小院子。
也許院子不需要太大,但一定要有足夠的陽光。
她要在後院種些菜,讓兩個小的再也不會捱餓。
前院可以種些花,半夏最喜歡看花。
等安頓下來,她還要想辦法讓兩個小的繼續讀書。
也不求他們能讀出什麼樣來,只要明理就可以了。
夜風吹散了最後一片雲,月光灑在地上,映出一地銀輝。
香櫞摸了摸藏在懷裡的銀兩,這是他們未來生活的第一筆本錢。
只要能平安到達東南,日子總會一天天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