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門,武修殿。
張競存正低著頭站在廳堂中央,蕭義站在幾步外,手裡拿著片墨色的薄玉。
蕭義約三十出頭,束著銀質發冠,身著雲紋紫色華服,劍眉星目,氣質沉穩。
那片玉質地潤澤,手掌般大小,似神仙用的玉簡,上面閃著四個淺青色的字。
“一切順利。”他念道,“但你剛才說,青石村無一活口?”
張競存表面平靜,心裡其實慌得一批:“是,門主。一切順利的意思就是,不會有一個活人知道我們做過的事。”
他心裡默唸:死了的和半妖可不算活人。
蕭義手指搓著玉簡,就這麼看著他不說話,墨色的瞳孔翻滾了起來,深不見底。
張競存隱隱覺得有股威壓烏雲似的飄到了頭頂,有點受不住,細微的冷汗從額頭悶了出來。
他趕緊補充了一句:“門主,這次的噬魂丹雖有不足,但也收穫頗大。”
“哦,比如?”
那雙瞳孔不再翻滾,張競存頓時覺得人輕鬆了起來,他在心裡快速組織著語言:
“比如,青石村有一個獵戶,食丹後非但沒死,還妖化了。我與蕭仁已重傷了他,這狼妖應該活不了。”
對於噬魂丹可能讓人妖化的事,蕭義早就知道,但這人沒有把妖帶回來,要麼就是逃了,要麼就是沒有利用價值。
比起這個,他更想知道什麼樣體質的人服丹後會妖化。畢竟,這本就是試驗的目的。
他把玩著玉簡,隨口問道:“老三,你如何知道他是獵戶?”
張競存嚥了口唾沫:“從打扮,身手推測的。他雖已妖化,但衣靴並未毀盡,隨身帶著捕獸網。而且…..蕭仁跟他打小就認識,也說他家狩獵為生。
蕭仁他既傳「一切順利」而未提及此狼妖,我想他應是心裡有把握,無需門主操心。”
他心道:蕭仁你他孃的坑我,那也別怪老子把你拉下水。
他見門主沒接話,又輕輕補充了一句:“這個獵戶,叫王少巖。”
蕭義身體輕顫了一下,捏緊了玉簡,隨即擺了擺手:“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張競存不解,門主居然就這麼點反應?他怎麼不追究蕭仁的責任?
“門主,除了青石村,旁邊還有個雙溪村,是否要滅口?只是藥引已經用完了,丹靈苑倒可以幫忙再弄些來……”
“滅口?你們倆的臉被看到了,還是讓誰知道此事與青龍門有關?”
他冷汗順著臉頰流到了下巴:“自然是……沒有。”
“那就不要再多此一舉了,做得越多,破綻越多。”蕭義重重地拍他左肩三下,呵呵一笑,“試驗到此為止吧,辛苦你了。”
這皮笑肉不笑的看得他有點發毛,正要退下去,蕭義又叫住他:“老三,那隻狼妖,屍體在哪裡?”
他心裡罵著“有完沒完”,嘴上還得應著:“這……那時候天色已黑,屍體就在靈湖山裡,這會兒應該被野獸啃食光了吧。”
蕭義點點頭,手指比了個噤聲:“屠村的事,千萬別讓另兩位堂主知道。”
張競存應了一聲,連汗都不敢擦,急急忙忙小跑著退了出去。
蕭義右手背在身後,拇指擦著墨色玉簡,思緒已經回到四十年前。
當年,青龍願意隨手給王少巖一顆仙丹,而自己跪在青龍面前求他,他眼神卻如俯視螻蟻一般。
從此他發誓,自己要變強,強到可以與青龍平起平坐!
至於剛才那些話,他只信一半。
以老三的性格,就算是揹著妖屍也會來邀功,怎麼可能拋屍山林?王少巖肯定是跑了。
至於雙溪村……這是他唯一可以念想的地方了,若以後真的礙事了,再滅也無妨。
“呵,居然是你妖化了。”蕭義邊搖頭邊苦笑,“恐怕你不是命硬,是青龍當年餵你的那顆內丹才抗住噬魂丹的毒吧?”
人,即使有神明的幫助也只能成為妖麼?
他眼神一凜。
既然張三殺不了你,那窮奇如何?
……
姜程已經滿頭大汗了,當年考八百米也沒這麼累,但云鱗對這位學生頗為滿意,心裡忍不住喜歡起來。
就剛才那會兒,她已經學會了用靈氣凝各種形狀的保命兵器,從針,刀,劍,至盾,甲,盔。
雖然只是一次性的玩意兒,但配合她的跳大神迷惑法,呃,好像叫障目?就算不能幹掉敵人也能愣住他們。
“姜程,你聽好。雖然你沒有靈根,但你能將全屬性靈氣挪為己所用。”
雲鱗在地上畫了幾個圈圈,指著繼續解釋:
“水屬性靈氣主要用來輔助和療傷;金屬性靈氣硬度最強,可凝作兵器;褐色為土,堅固無比,當防具最佳;綠色為木,促萬靈生長,宜在林中使用;青色為風,可乘風破浪;紫色為雷,紅色為火,都用於強攻。”
這麼說來,王叔是水靈根了?
那他傷口癒合地快,倒不是因為妖體質強,是因為他的靈根是治癒系的!
她突然全明白了,“啪”地一拍掌:“怪不得!張三那劍上閃的是紫光,那禿子屬雷吧?嘖,靈根和造型一樣雷人!”
“如果是全靈根,會有兩種結果。要麼是廢柴,要麼是人才。”雲鱗把幾個圈串了起來,點了點,“全靈根,至少要脩金,木,水,火,土,風。”
姜程想起來看的那本小說裡,主角好像就是個全根靈,後期強得逆天,前期總被人罵廢柴。
主要還是因為全靈根修行起來太慢。
六邊形戰士啊!
她很好奇這裡有沒有這種人才:“全靈根是什麼顏色?”
“白色,這種人不會多的。”雲鱗把髮簪上的塵擼乾淨,還了回去。
白色?
那蕭仁的靈氣不就是白色的麼?雖然那團東西小得跟鵪鶉蛋似的。
她突然想起來在靈湖洞口雲鱗說的那句話,便問他:“已經妖化的人,為什麼不能復原了?”
“怎麼突然問這個?”雲鱗被她沒來由的一問整得一愣,“你吃下去的魚,吐出來還能活麼?”
比喻雖然噁心,但她聽懂了,心裡失落了起來,不知道王叔現在怎麼樣了。
雲鱗擺弄著自己的左手,接著說道:“雖然不能復原為「人」,但可以繼續修行,徹底化為「妖」。大妖修行到一定境界,就能像我一樣化人形了。”
姜程眼睛一亮:“這可行。妖化為人形的話,要修行多久?”
“嗯,差不多五百年吧,也看天賦的,我就只用了三百年。”他伸出左手大拇指,“就這根啦。”
她眼神又黯了下去。
五百年啊……就算王叔能活那麼久,王嫂孟婆湯都喝了好幾碗了吧。
她剛一抬眼,就看到那娃子右手一揮,把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給連根拔了下來,鮮血跟漏水的龍頭似的往下滴!
@@@
小劇場
到了每月底彙報的時候。
蕭仁鎖上房門,確認了老頭子不在附近後,悄悄摸出了一疊飛符。
“這張是給老李的,這張是給方老闆的,這是給張娘子的,嘖,門主的那張去哪裡了?”
突然響起敲門聲:“任逍遙!”
蕭仁嚇得手一抖,一張飛符化為了齏粉。
青龍門。
蕭義看著玉簡上的一行字,陷入了沉思。
[親,明晚我下山來找你,別鎖門,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