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接過趙如海遞來的手諭,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道:“不過一樁小事,竟還勞煩趙大人親自走一趟。”
按理來說教坊司失火不是什麼大案子,還輪不到錦衣衛來插手。
可巧的是事發之時錦衣衛是最先趕到現場的,這案子自然而然的也就落在了錦衣衛的手裡。
趙如海乃是刑部尚書,論官職他比裴度要高一品。
但他很清楚如果沒有這份手諭,今日怕是誰都不可能從錦衣衛手裡將這案子給搶走。
他微微一笑,客氣的回道:“裴大人言重了,此乃本官分內之事。
陛下也是怕裴大人辛苦,將教坊司的案子交由刑部,如此裴大人就能專心調查周大人的案子了。”
裴度將手諭交將給了自己的手下,隨意的問了一句:“是陛下怕我辛苦,還是相爺怕我辛苦?”
一句話驚得趙如海面色驟變,他眼神中閃過片刻的慌亂隨即又恢復如初,假裝不解的問道:“裴大人此言何意啊?”
“沒什麼。”
裴度淡淡的聲音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這案子便由你們刑部接手吧。”
他揮了揮手,示意手下的人將案子轉交。
不多時,侍衛就抬著一具屍體放在了地上,連同教坊司的人證、以及被當成嫌疑人的陸晏舟都被帶了過來。
趙如海暗暗鬆了一口氣,他翻了翻卷宗然後看著被綁起來的陸晏舟道:“這就是本案的嫌疑人吧,本官瞧著此人倒是和威遠大將軍有幾分相似。”
陸晏舟臭著一張臉道:“人不是我殺的,我是被人陷害的。”
“是不是本官自會查清楚。”
趙如海合上卷宗,對著站在一旁未曾言語的江雲舒道:“江夫人,何媽媽說此人是你帶去教坊司的,不知你和此人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
陸晏舟反應過來,急忙否認道:“我不認識她。”
江雲舒黑著一張臉,暗罵陸晏舟就是一個蠢貨,此時否認和她的關係不就是不打自招嗎?
就單憑他那張臉都不會有人相信他們之間沒有關係。
更何況陸晏舟出現的時候,春風樓裡十幾個小倌可是都瞧見了。
江雲舒沒好氣的瞪了陸晏舟一眼,然後揚起頭坦坦蕩蕩道:“他是我將軍府的侍衛,名喚陸十七。”
趙如海道:“既然是將軍府的人,那便勞煩江夫人同本官走一趟吧。”
江雲舒目光微沉,之前她只是懷疑這件事是衝著她來的,眼下她基本可以斷定了。
如果這案子在錦衣衛手裡,她自是不擔心,但落到刑部的手中,她怕是難逃一死。
罷了。
反正她早就活夠了。
拉著陸晏舟和她一起陪葬也好。
江雲舒深吸了一口氣,她看了裴度一眼,然後朝著他微微頷了頷首,隨即轉身跟著刑部的人走了。
裴度站在原地,看著江雲舒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一旁的李巖有些著急道:“大人,你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不然呢。”
裴度冷哼一聲道:“難道要讓本官抗旨嗎?”
李巖覺得奇怪,他們家大人抗的旨還少嗎?只要他不願意,便是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更別說聖旨了。
他擰著眉道:“可是江夫人她……”
裴度一揮衣袖轉過身去:“她自己不想活,誰也救不了她。”
只要她開口,哪怕是遞來一個求救的眼神,他都能把人給留下來,可他從江雲舒的眼神里看到的只有視死如歸的解脫。
那個女人還真是不一般的蠢!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李巖道:“去派人盯著刑部的一舉一動,隨時來報。”
“是。”
李巖抱拳一禮正欲退下,卻聽裴度又道:“還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
刑部。
陸晏舟被帶來後就被押去了刑房,他被綁在柱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的刑具,房間裡更是充斥著一股子血腥之氣。
房門打開,一個面生的男人帶著兩個衙役走了進來。
衙役搬來一張椅子,那男人坐下後便打量起陸晏舟的那張臉來道:“像,真的很像。”
他曾有幸在宮宴上見過威遠大將軍陸晏舟一面,但彼時的威遠大將軍臉上多了一道傷疤,渾身更是透著一股子殺伐戾氣。
不像眼前這個毛頭小子,空有一副皮囊而已。
他正了正神色,厲聲道:“我乃刑部侍郎張正,本官問你教坊司的芳草姑娘可是你殺的?”
陸晏舟道:“我沒有殺她。”
張正眯了眯眼睛:“你眼前的這些刑具也看見了,如果不想挨個試一遍最好如實交代。”
陸晏舟揚著頭,眼神透著堅毅:“我是被陷害的。”
張正愣了一下,方才有那麼片刻他竟覺得此人身上有為將者的錚錚傲骨。
他道:“聽聞你是將軍府的侍衛,你應該知道江夫人收留你,是因為你的這張臉像極了已故的威遠大將軍。
你和芳草姑娘沒有仇怨,但江夫人和她的恩怨放眼整個京城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說,是不是她指使你去殺芳草姑娘的?”
陸晏舟聞言神情有些激動。
之前他以為是裴度想要害他,可是刑部突然橫插這一腳還將蠻蠻也牽扯了進來,說明這件事不是衝他去的,他們想害的人是蠻蠻。
他握著雙手,冷聲道:“我沒有殺人。”
只要他咬死不認,他們便傷害不了蠻蠻。
張正面色一變斥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用刑。”
其中一個衙役拿起鞭子走到陸晏舟面前,便開始對他用起了刑,一鞭子接著一鞭子落在陸晏舟身上,他卻咬著牙連聲都沒有出。
張正喝著茶看著一聲不吭的陸晏舟道:“倒是個硬骨頭,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
江夫人不過拿你當消遣的替身玩意,你又何必替她死扛著?只要你簽了字畫了押,便能保全性命免受這皮肉之苦。”
“我呸。”
陸晏舟叫罵了起來:“你這個狗官,草菅人命,我是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能收買刑部的人來給蠻蠻定罪,這背後之人的身份定不簡單,可恨他如今連姓名都不能擁有,又該怎麼救蠻蠻呢?
“給我狠狠的打。”
張正見陸晏舟不識好歹,也不再規勸。
房間裡充斥著皮鞭的聲音,以及陸晏舟忍不住發出的悶哼。
不知打了多少鞭子,本就有傷在身的陸晏舟終是抵不住這酷刑,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然後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