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舒回到了刑部的大牢。
見她又回來,陸晏舟掙扎著坐了起來有些緊張的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你不是被姓裴的給救走了嗎?”
昨夜他詢問過送飯的衙役,才知道江雲舒是被裴度給帶走了。
他以為裴度是想辦法把她給救了出去,哪料人又回來了。
陸晏舟那顆本來已經放下的心,頃刻間又懸了起來。
隔著兩道牢門,江雲舒看著陸晏舟的那張面無血色的臉,原本年輕俊朗的容顏也盡顯憔悴和虛弱。
換做以前她早就心疼壞了,可此時她卻是毫無波瀾。
江雲舒勾了勾唇,笑著道:“我怎麼捨得拋下你呢?”
陸晏舟聞言那雙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滿是欣喜的看著江雲舒,卻聽她幽幽的聲音道:“和我一起下地獄不好嗎?”
一瞬間,陸晏舟臉上的表情漸漸的僵硬、皸裂。
他紅著眼睛看著江雲舒,嘴唇顫抖著道:“好,我陪你一起死。”
江雲舒問他:“你覺得委屈嗎?”
陸晏舟苦笑一聲道:“是挺委屈的,我不過就是想回來給你過生辰,為什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我不願接受這一切,我明明那麼愛你,怎麼就……”
他扶著牢門,痛哭出聲。
江雲舒靜靜的看著他,淡淡的聲音道:“也許許月盈說的沒有錯,誰規定你這輩子就只能守著我一個人?
若是我當初沒有強硬的阻止你納她進門,悲劇可能就不會發生。
我就應該給你一封和離書,瀟灑的轉身離去,成全你們的愛情,讓你們一家人幸福團聚。”
“不。”
陸晏舟搖著頭:“蠻蠻,不是你的錯,是我對不起你。”
江雲舒深吸了一口氣,她閉了閉眼睛道:“罷了,都是要死之人了,還提這些事情做什麼?惟願你我下輩子永不復相見。”
陸晏舟的心像是裂開了一樣痛不欲生,他從未想過他的蠻蠻會如此的絕情,要和他不復相見。
可這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即便再不願接受,也改變不了他在婚後負了她的事實。
昏暗的地牢裡,有腳步聲傳了過來。
青蓮提著食盒來到了江雲舒的面前,她哭著喊了一聲:“夫人。”
江雲舒有些意外,她問:“青蓮,你怎麼來了?”
青蓮哭哭啼啼的將食盒打開,她道:“夫人,外面如今已經傳遍了。
他們都說你殺了教坊司的芳草,刑部已定於三日後要將你在菜市口問斬。
將軍府上下如今是人心惶惶,但好在有周管家在,倒也沒生什麼亂子,只是小公子見不到夫人哭鬧的厲害。
夫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奴婢要怎麼做才能救你出去?”
江雲舒府上的周管家是裴度送給他的,看著不起眼,實則是一把好手,有他在自然能穩定亂局。
她道:“什麼都不必做,我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位貴人要置我於死地,眼下沒有人能救得了我的。
你回去吧,周管家會將府上的人都安排妥當的。”
今早她給裴度留了一封信,拜託他幫忙處理府上的事情,為小安兒尋個好去處。
身後之後,她自是不擔心的。
“夫人。”
青蓮無法接受這個變故。
他們家夫人雖然行事不羈,但對待下人一向和善。
雖然她不是夫人身邊最親近的人,但對夫人一向敬重,更不相信她會殺人。
江雲舒也沒有想到,在她落難之時竟然是青蓮挺身而出。
因為兩年前的那件事情,她不再信任任何人。
身旁也沒有親近的心腹丫鬟,青蓮不過就是在她院子裡伺候的一個尋常丫鬟而已。
刑部大牢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她能來看她,定是花費了不少的銀子,這份情意也是可貴。
江雲舒拍了拍青蓮的手笑著道:“人各有命,什麼都不必說了,趕緊回去吧。”
青蓮淚流滿面,她跪在地上給江雲舒磕了一個頭道:“奴婢會照顧好小公子的,還請夫人放心。”
她擦了擦眼淚,然後提著食盒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江雲舒看著青蓮帶來的飯菜,都是她平日愛吃的。
她兀自一笑忽而覺得自己活的也不是那麼糟糕。
最起碼,還是有人惦記她的。
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
……
三日後。
江雲舒用過衙門送來的斷頭飯後,就被帶去了東街的菜市口。
午時還未到,百姓就已經擠滿了刑場。
告示早在三天前就已經貼滿了全城,曾經讓京城百姓為之憐惜的將軍夫人一朝之間成了殺人兇手。
圍觀的百姓不免唏噓,他們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議論紛紛。
他們討論的倒不是江雲舒有多麼的惡毒,而是那個同威遠大將軍長的十分相似的侍衛。
“別說這侍衛生的和陸將軍的確有些相似,且更年輕。”
“看來這江夫人還是忘不了陸將軍啊,不然也不會留下一個如此相像的替身在身邊以慰相思了。”
“誰說不是呢,如果不是陸將軍變了心,也不會有今日這悲劇,真是造化弄人啊。”
“江夫人也是可憐啊。”
百姓你一言我一語的,多是同情江雲舒的。
只不過江雲舒卻是很想為自己辯解一句,她才不是忘不了亡夫,才找了一個相像的替身呢。
可眼下再爭執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她深吸了一口氣,就聽監斬臺上傳來趙如海的聲音:“罪婦江雲舒指使其侍衛陸十七,殺害教坊司芳草姑娘,並放火偽造殺人痕跡證據確鑿。
今特處以兩人斬首之刑,以儆效尤,以彰國法。”
“時辰到,斬!”
趙如海拿起令牌扔在了地上,候在一旁的劊子手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酒,隨即將酒噴在了斬刀上。
江雲舒跪在地上,神色平靜,卻聽一旁的陸晏舟道:“對不起蠻蠻,是我害了你。”
她眉梢輕挑,轉過頭去看向陸晏舟,勾了勾唇笑著道:“陸晏舟,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陸晏舟看了過來,卻見劊子手舉起了長刀。
刺眼的寒光映照著蠻蠻那張有些詭異的笑臉,有那麼一瞬間竟讓他不寒而慄。
還未等江雲舒開口,長刀就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