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裡頭,靜悄悄的。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精緻的雕花桌椅上,也灑在了公主們歡快的笑臉上。
她們正圍著臨安公主朱鏡靜,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皇姐,告訴您一個好消息!”寧國公主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聲音裡透著興奮。
“明天我們幾個打算去醉仙樓參加一個詩會!”
“對呀對呀!”安慶公主也湊過來,小臉紅撲撲的,“是幾位國公府上的姐妹們發起的呢!”
“我們就是想去湊個熱鬧,見識見識!”含山公主也笑著補充道。
幾個公主你一言我一語,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
“皇姐您可別擔心,這事父皇已經知道了!”寧國公主生怕朱鏡靜不同意,趕緊把朱元璋搬了出來。
“父皇還特意囑咐我們,要跟國公府上的女眷們好好相處,多走動走動呢!”
“皇姐,您可一定要去呀!”幾個公主齊聲說道,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臨安公主朱鏡靜聽了,卻微微皺起了眉頭,心裡有些犯難。
她平日裡雖然也喜歡看看書,寫寫字,可真要讓她當場作詩,那可真是趕鴨子上架——難為她了。
要是隻有自家人在,她倒也不怕出醜,可偏偏還有國公府上的女眷們在場。
她可是大明的長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皇家的臉面,這要是丟了人,那可如何是好?
寧國公主她們心思細膩,一眼就看出了朱鏡靜的猶豫。
“皇姐您就放心吧!”寧國公主拉著朱鏡靜的手,笑眯眯地安慰道,“都是女眷們聚在一起,又沒有外人在場,您怕什麼?”
“就是就是,咱們就是去玩玩,放鬆放鬆!”安慶公主也在一旁幫腔。
“那就這麼說定啦!”寧國公主一錘定音,“明日午時三刻,咱們在應天府城南的錦繡坊,醉仙樓不見不散!”
……
城郊,河邊。
夕陽西下,將天空染成一片金紅色,美得像一幅畫。
河水靜靜地流淌著,倒映著岸邊的垂柳和遠處的山巒。
朱鏡靜獨自一人走在河灘上,心裡卻亂糟糟的。
她一會兒想著明天詩會的事,一會兒又想起父皇的囑託。
“秋深桑梓音書斷,寒雨天邊惹人憂。”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突然傳來,帶著幾分戲謔,幾分調侃。
朱鏡靜一驚,抬頭一看,只見崔時安正倚靠在一塊大石頭上,笑眯眯地望著她。
“喲,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唉聲嘆氣,跟丟了魂兒似的?”
崔時安的聲音懶洋洋的,“莫不是遇上了什麼難事?說出來讓小生聽聽,沒準小生能幫你排憂解難呢!”
他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只要您給足銀子,別說排憂解難,就是上天摘星星,小生也能給您辦到!”
朱鏡靜正心裡犯愁,冷不丁聽見崔時安這番話,嚇得差點跳起來。
“哎呀!”她驚呼一聲。
回過神來,她沒好氣地瞪了崔時安一眼,嗔怪道:“你這人,走路沒聲兒的嗎?跟個鬼似的,嚇死人了!”
埋怨歸埋怨,朱鏡靜心裡卻突然一動。
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在崔時安身上打轉,像發現了什麼寶貝似的。
崔時安被她看得心裡發毛,渾身不自在。
“喂喂喂,你看什麼呢?”他警惕地往後縮了縮,“我可告訴你,我雖然長得俊,但也不是隨便的人!”
朱鏡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誰稀罕你似的!”她嬌嗔道,“不過……你剛才說,給足銀子,就能幫我排憂解難?”
崔時安一聽有戲,立馬來了精神,拍著胸脯保證道:“那是自然!小生別的本事沒有,這出謀劃策、排憂解難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
“只要您給錢,包您滿意!”
他朝朱鏡靜伸出手,一副“一手交錢,一手辦事”的架勢。
朱鏡靜笑得更歡了,“好啊好啊,銀子不是問題!”她連連點頭,痛快得讓崔時安都有些不敢相信。
“你……你真給?”崔時安反而有些猶豫了。
這長公主,平日裡看著挺精明的,怎麼今天這麼好說話?
“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麼?”他試探著問道。
朱鏡靜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說道:“簡單!幫我作詩!”
崔時安一聽,懸著的心頓時落回了肚子裡。
“嗨,我還以為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呢!”他一拍大腿,滿不在乎地說道,“就這?小菜一碟!這活兒我接了!”
朱鏡靜高興得像只小麻雀,圍著崔時安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她走到崔時安身邊,指了指他坐著的大石頭,說:“你起來,讓我坐會兒。”
她又繞著崔時安轉了兩圈,像是在端詳一件東西。
朱鏡靜咂摸咂摸嘴,若有所思,然後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嗯,不錯,真不錯。”
“你這模樣,真是俊俏得緊,比畫上的美人兒還俊俏幾分,真是沒天理了!”朱鏡靜眯起那雙靈動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崔時安。
崔時安被她這般火辣辣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竟有些不寒而慄,汗毛都豎起來了。
朱鏡靜滿懷期待地說道:“明日,我那些姐妹們,要在醉仙樓辦個詩會,熱鬧熱鬧。”
崔時安聽了,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沒怎麼往心裡去。
“那醉仙樓啊,規矩大得很,只許女眷進去,男人嘛,一概不讓進!”朱鏡靜繼續說道,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
崔時安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哦,那真是可惜了,我去不了。”
朱鏡靜話鋒一轉,道:“我這人,平日裡舞文弄墨還行,可真要當場作詩,就有些露怯了。我擔心到時候被人為難,所以想帶個才華橫溢的人在身邊,幫我撐撐場面,壯壯聲勢。”
臥槽!
崔時安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警惕地盯著朱鏡靜,問道:“你……你看我做什麼?不是說只許女眷入場嗎?我又不是女的!”
朱鏡靜眨了眨眼,狡黠地一笑:“你可以是。”
轟隆!
崔時安只覺得腦子裡一道驚雷炸響,“女裝大佬”四個大字,在他腦海裡瘋狂旋轉。
“你有病吧!”
崔時安想都沒想,扭頭就走,步子邁得飛快。
開什麼玩笑!我堂堂七尺男兒,你讓我穿女裝?還要不要臉了?
“哎哎哎,你別急著走啊,凡事好商量嘛!”朱鏡靜急了,連忙伸手拉住崔時安的手臂,生怕他跑了。
“十貫錢不行,那就二十貫!二十貫總可以了吧?”朱鏡靜急切地說道,語氣裡帶著幾分懇求。
崔時安氣得臉都紅了,他猛地甩開朱鏡靜的手,怒道:“這是錢的問題嗎?你把我崔時安當成什麼人了?”
朱鏡靜見他這般激動,連忙放低姿態,嘟著嘴,可憐巴巴地說道:“五十貫!五十貫!這回總行了吧?”
崔時安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怒火,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朱鏡靜見崔時安依舊黑著臉,連忙改口,伸出一根手指頭:“一百貫!一百貫總可以了吧?”
崔時安依舊不為所動,怒目圓睜:“在你眼裡,我崔時安就是那種為了錢,什麼都能出賣的人嗎?”
“兩百貫!”朱鏡靜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呼!
崔時安緊握雙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彷彿在極力壓制著心中的怒火。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語氣低沉而堅定:“錢不錢的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是……只是想挑戰一下自己,看看我這張俊俏的臉,能不能駕馭住不同的風格,我這麼說,你懂了嗎?”
朱鏡靜先是一愣,隨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但很快,她又強忍住笑意,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明白!我完全明白!”
……
日頭剛冒出頭,崔時安就被朱鏡靜從床上拽了起來。
兩人在朱鏡靜的帶領下,七拐八繞,來到了一處隱蔽的後門前。
這後門,崔時安一眼就認出來了,除了長公主府,還能是哪兒?
不過既然朱鏡靜有意隱瞞,崔時安也懶得拆穿,拿錢辦事,天經地義。
片刻之後,朱鏡靜的閨房內。
朱鏡靜盯著眼前這位“女裝大佬”,眼睛都直了,一個勁兒地咂嘴:“嘖嘖嘖,真好看!簡直比畫上的美人兒還好看!”
崔時安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抬頭望向銅鏡。
銅鏡裡,那張臉,眉眼如畫,身姿婀娜,活脫脫一個絕色佳人。
都說這世上有四大奇術,能讓人脫胎換骨,改頭換面。
其中,我國的化妝術,那可是獨步天下,神秘莫測,令人歎為觀止,直到後世,依舊是無數人追捧的瑰寶。
經過一番精心打扮,崔時安這張臉,比起後世那些所謂的小鮮肉,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啦好啦,待會兒去了詩會,你可千萬別說話,保證沒人能認出你來。”朱鏡靜在一旁叮囑道。
崔時安無奈地點了點頭:“哦。”
“記住,是絕對不能說話的!”朱鏡靜說著,還伸手捂住了崔時安的嘴,生怕他一不小心露了餡。
……
車輪滾滾,碾過青石板路,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不久,馬車便穩穩地停在了應天府錦繡坊的醉仙樓前。
門口迎客的店博士,一見是朱鏡靜,立刻堆起滿臉笑容,將二人迎了進去。
才一進門,崔時安便覺眼前一亮。
滿屋子的鶯鶯燕燕,環肥燕瘦,各有千秋,當真是一場視覺的盛宴。
朱鏡靜讓崔時安稍候,自己則徑直走向了不遠處的寧國公主幾人。
她附在幾人耳邊,低語了幾句,又指了指崔時安的方向。
只見寧國公主等人微微頷首,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
做完這一切,朱鏡靜才回到了崔時安身邊。
“你剛才,和她們嘀咕什麼呢?”
崔時安忍不住開口問道。
朱鏡靜嚇了一跳,趕忙伸手捂住了崔時安的嘴,壓低聲音道:“哎呀!你忘了?你是啞巴,不能說話!”
崔時安一陣無語。
“那……我去撒泡尿總可以吧?”
崔時安無奈地問道。
朱鏡靜也愣住了。
“你且在此地站著不要走動,我去去就回。”
崔時安無奈的說完,便提著羅裙,款款向後院走去。
後院不大,一間茅房倒是頗為寬敞,看樣子是專為女眷設計的。
崔時安提著裙襬,剛一走進茅房。
就聽見裡面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這位姐姐,能不能……能不能幫奴家去拿一下肚兜?”
崔時安一聽這話,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這算什麼事兒啊?
心裡暗罵:這人怕不是腦子有坑?男女大防不知道嗎?
但緊接著,他猛地反應過來。
壞了!自己現在可是女兒身!
就在他準備腳底抹油開溜的時候,隔間裡又傳來了聲音:“姐姐,我這裹布溼了,能不能勞煩您去我廂房裡取個肚兜來?”
話音剛落,一雙白嫩如玉的手從隔間裡伸了出來,指著前方說道:“瞧見沒?就是那間屋子,不遠,走兩步就到。”
崔時安這才知道,原來大明的女子束胸有兩種,一種是貼身的肚兜,另一種是裹布。
用裹布的,多半是那些英姿颯爽的女將。
崔時安可不想惹麻煩,尿意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轉身就要走。
“哎,姐姐走錯了,在那邊那間。”
隔板後探出一個精緻的腦袋,女子笑吟吟地看著崔時安。
崔時安只好硬著頭皮點點頭,無奈地去了那間廂房,找到肚兜後,又折了回來。
“那個……這肚兜,奴家沒用過,姐姐能不能幫奴家穿上?”
隔間裡又傳來柔媚的聲音。
崔時安差點沒跳起來,心想:你一個女人,沒用過肚兜?難不成我一個大男人用過?
“姐姐快進來呀,愣在那兒做什麼?”
隔間裡的女子,一把將崔時安拉了進去。
崔時安只覺得眼前一花,眼睛都直了,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美人。
這……這也太誇張了吧!
怪不得要用裹布,這換誰都得用裹布啊!
“咦?姐姐瞧著面生,是哪家國公府上的千金?還是皇室宗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