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徵出了保健站，季晚晚和顧桂蘭都跟了上去。
顧桂蘭道：“你還是別一個人去，我讓建華他倆跟你一塊兒。你到時候過去，把人接到就先回來，”顧桂蘭看了眼顧徵的眼色：“去別人村裡別太張揚。”
顧徵沒說話。
季晚晚拉住顧徵，從他手臂上迸起的青筋上感受到了他此刻的怒氣：“顧醫生說得對，哪怕只找一個人陪你，也有個照應。”
顧徵一呼一吸後點了頭：“好。蘭姐，麻煩你去叫上建宇，跟我走一趟。”
顧桂蘭“哎”了一聲答應，心裡又好氣又好笑的，合著她剛才說的顧徵是聽不懂嗎？還得季晚晚給他翻譯一下他才能有反應。
這可真不是個討喜的堂弟，不知道季晚晚這小姑娘是怎麼看上他的。
顧桂蘭還挺喜歡這些知青，也就他們會叫自己顧醫生。
季晚晚繼續道：“你最好去大隊問問，現在下著雨，能不能借個拖拉機，你去容易，你姑可能身上有傷，實在太嚴重，你直接送到醫院去。”
季晚晚心思縝密，顧徵的衝動消了不少，伸手搭在季晚晚的手上，攥住了她的：“我能麻煩你一件事嗎？”
“我幫你在這兒看著你妹妹，一會兒打完針，我讓顧醫生跟我一塊兒把她其他的傷口也上一下藥，然後把她帶你家去。你早點回來。”
季晚晚本來也想去的，但轉念一想，這次過去不是講理的，得靠拳頭說話，大雨天的，她去了也是添亂，別給自己嘚瑟感冒了。
顧徵看了季晚晚一眼，不知此刻自己該說什麼才好。
季晚晚再次囑咐：“快去快回，你千萬不要惹事，你想揍他，也得等把姑姑接回來再說，這次千萬不要生出別的事。”
顧徵衝季晚晚點了點頭。
他去了大隊，顧桂蘭去村裡把兩個弟弟給叫上了。
三人一塊兒去了羅家，顧徵絲毫不客氣，一腳踹開了羅家的屋門。
羅順昌正坐在堂屋的屋簷地下抽菸袋，突然闖進兩個漢子，魂都嚇飛了，一時間傻在原地。
顧徵抓著羅順昌的領口：“羅順昌，我姑在哪？”
“你……你是顧徵？”
羅順昌被顧徵直接拎了起來，他好多年未見顧徵，印象裡他還是十八九歲剛回大隊的單薄樣子，不知何時竟然長成了這樣的粗壯的身架。
“我再問你一遍，我姑在哪？今天我要帶她回去，你識相點，少遭些罪。”
顧徵臉上還帶著昨天去顧銘海那裡打架留下來的傷口，看在羅順昌眼中，更是加深了顧徵是個敢惹事的印象。
他明白顧徵嘴裡的“遭罪”是什麼意思。
羅順昌就是個只會在家裡作威作福的軟蛋，對上有他兩個粗的顧徵，羅順昌腿有點軟，感覺自己如果不是顧徵拎著，可能站都站不住：“她、她在柴房裡頭，那，那兒！”
羅順昌指著柴房的位置，跟過來的顧建華趕緊過去，見門上掛著一把鎖：“鑰匙在哪兒？”
“給、給給給你。”羅順昌哆哆嗦嗦地摸出鑰匙來，遞給顧徵。
顧徵將柴房打開，見顧銘芳倚在草包上，臉色黃乾乾的閉著眼，氣若游絲。
“姑，姑！”顧徵叫了顧銘芳兩聲，顧銘芳努力睜開眼，她的眼皮都粘在了一塊。
“徵子，你來了。”顧銘芳醒是醒了，說話聲特別虛弱。
顧徵闖進羅家的廚房，只蒐羅出一個涼的地瓜來，遞給了顧銘芳。
他走到院子裡，看向羅順昌，羅順昌靠著門邊，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顧建華從家裡多拿了個雨衣過來，給顧銘芳披上，帶她上了拖拉機的後鬥。
顧徵揪著羅順昌的領子往他臉上攮了一拳洩憤，然後盯了一眼旁邊在一邊看著又不敢上前的羅家老兩口，看得他們肝都直顫。
見顧徵向他們走過去，羅老頭褲襠就溼了，趕緊躲進房間裡，把羅老太太關在了門外。
“你，你要幹什麼？！我告訴你，你，你打死人要償命的！”羅老太太腿顫得像篩子。
顧徵只瞥了她一眼，低身抱起了旁邊的羅巧月。
顧建宇在前頭早就把拖拉機給搖響了，他記得他姐的叮囑，只要把人弄出來，就立刻回村，不能生事。
顧徵一坐上車斗，顧建宇就開車了。
“媽……”羅巧月朝著顧銘芳撲過去，顧銘芳趕緊把羅巧月遮在懷裡：“跟媽回家，巧月，跟媽回家吧。”
母女兩個哭的臉上看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顧建華在一邊於心不忍，開口安慰：“芳姑，等你回去咱就去跟民叔說，讓他給你們家安排個房子，小妹們都懂事，以後你就享福了。”
顧銘芳抽泣著點頭：“珊珊呢？是珊珊去找你們的嗎？”
顧建華回答：“對，不過珊珊有點發燒，我姐給她打了吊瓶，她年輕，趕明兒就好了。不過芳姑，你可得撐住了身體，回去照顧珊珊呀。”
顧建華鼓勵著顧銘芳，顧銘芳覺得自己這麼大歲數真是白活了，還要小輩來幫忙寬慰。
一路上，顧徵都沒怎麼說話，顧建宇倒是健談，顧銘芳有些想跟顧徵說的話也沒說出口。
顧徵他們走出去老遠，羅順昌才敢喊出來：“救命啊，家裡進土匪了，救命啊！”
雨聲雖然大，但此刻所有人都在家裡，聽見羅順昌的動靜，左鄰右舍都走了出來。
他叫得太慘烈了，大家來的時候手裡都拿著傢伙，有的拿著鋤頭，有的拿著草叉，最次的也握著燒火棍來的：“咋了，咋了？”
“出什麼事了？”
“你這臉咋了？誰打的，人呢？”
大傢伙看著羅順昌，羅順昌嚎道：“姓顧的來咱們村搶人了！顧銘芳她侄把我打成這個樣，還把她帶走了，她走了我不管，憑啥把巧月帶走，她可姓顧！”
聞言，大家面面相覷。
他們是鄰居，當然知道顧銘芳過的是什麼日子，但凡有點良心的，都會覺得顧銘芳走得好，早該走了。
“人都走了你說什麼，嚇死人了，你再少亂喊。”
“就是，我還真當有人來搶劫了。”
“我灶上還燒著火呢，回去了。”
“散了散了，他家的家事，咱們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