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岑嗓音清冷慵懶:“我說歪了便是歪了,你且再調調。”
姜妧耐著性子又調整了一番:“這回可好了?”
“歪了,往右些。”謝岑聲音淡淡的。
姜妧頓時有些惱了。
將手中燈籠杆一放。
“這燈籠都快被我擺弄出花兒來了,小叔子這是故意刁難我不成?”
他定是故意找茬。
“既是為我辦賞秋宴,長嫂為何這等不上心?
這燈籠掛得歪歪斜斜,莫不是要掃了眾人的興致?”他語氣很平靜,讓人聽不出來是不是在生氣。
姜妧聽了,心中更是來氣。
她還不上心?
真是好笑極了。
“我要將這燈籠當成寶貝供起來,日夜守著,才算上心不成?”她站在長梯上,眼眸慍怒。
謝岑眉眼淺彎了一下。
瞬間又恢復平靜:“若是上心,便不會連這小小燈籠都掛不正。”
“笨手笨腳。”他語氣莫名的輕快。
姜妧木著臉。
“我這笨手笨腳的,怕是弄不好了,既然小叔子如此在意,那這燈籠便勞煩小叔子親自來掛吧。”
姜妧扶著長梯,緩緩下來。
謝岑向她靠近。
低頭看她,接過她手中燈籠杆,指尖不經意間觸到她手。
姜妧感受他手指上的涼意,下意識縮回手。
再抬眼看他,他已站在長梯上,身姿挺拔,從容擺弄著燈籠。
她冷臉望他。
倒要看看他能掛出個什麼花來。
他持著燈籠杆,修長白皙的手輕輕轉動燈籠杆,認真調整燈籠的角度,陽光透過枝葉縫隙落在他臉上,側顏在光影中顯得格外好看。
謝岑向下看來:“你且瞧瞧。”
姜妧抬眼,分明與她之前掛的也沒多大差別。
“歪了。”她冷冷說。
他眸光深深看她一陣。
也並未惱。
隨後又去擺弄燈籠,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不遠處,侯夫人本想來看看妧丫頭這賞秋宴操辦得如何,卻沒想到瞧見這幕叔友嫂恭的場景,露出了欣慰的笑。
“公子,那書生又來了。”
白纓上前躬身稟報,看到主子正在掛燈籠,心下一驚。
公子何等尊貴之人,怎會親自做這等粗鄙的瑣事?
姜妧轉眸看向白纓,他口中的書生,難道是阿獻?
“不見。”謝岑神色淡然,放下燈籠杆走下來,舉手投足間盡顯高貴氣質。
姜妧垂眸,原以為阿獻會另尋名師,沒想到如此執著。
謝岑眼眸輕輕劃過她。
聲音清冽,喚住白纓:“讓他去書房等我。”
姜妧不明白他為何又要去見阿獻,抬眸撞入他漆黑的眸,像是墜入了迷霧。
“妧丫頭,這幾日辛苦了。”侯夫人款步走來,笑得溫和。
姜妧倏地收回目光。
福身行禮:“見過婆母。”
“有勞小叔子相助。”她又向他行禮,端的是叔嫂之間應有的禮數。
謝岑拱了拱手,語氣平淡:“舉手之勞。”
姜妧垂眉順眼,聽見他腳步聲漸漸遠去。
……
松筠居書房。
謝岑端坐在太師椅上,几案上的宣紙散發著幽幽墨香。
“學生見過謝大人。”姜獻入內後,立刻彎腰深深作揖。
謝岑眉梢輕抬,淡淡掃一眼:“不必多禮。”
“謝大人,學生對您的才學和威名久仰,盼能在您門下受教。”姜獻直起身,目光期待又敬畏,雙手垂於兩側。
謝岑懨懨地垂睫,神色冷然:“春闈將至,你不專心備考,卻急著拜師?”
“這是本末倒置。”他語氣森冷,卻也沒把話說難聽。
姜獻面露慚色,忙低下頭:“大人教訓的是,學生知錯。”
他盤算著常來謝府就有機會見阿姐。
“你回去吧,好好準備春闈。”謝岑嗓音很淡。
姜獻雖心中失落,卻也明白謝大人已經給他留了面子。
他恭敬作揖:“是,學生回去一定專心備考,不辜負大人期望。”
—
過了幾日,賞秋宴。
“這賞秋宴辦的甚是出彩。”“二夫人笑著不住點頭。
侯夫人攜姜妧待著客。
老夫人慈愛誇讚:“妧丫頭是個有心的,這宴操辦得如此妥帖。”
“怎的還未見到岑侄兒?”三夫人一身素衣張望著。
二夫人瞧了她一眼:“岑侄兒許是有事耽擱了。”
三夫人笑得殷切:“前些日子見岑侄兒喜歡那桂花釀,今日我又拿了些許來。”
她邊說邊示意身旁的丫鬟,將那裝著桂花釀的酒罈捧了出來。
“三弟妹倒是有心了。”二夫人話裡有話。
一個孀居之人,如此明目張膽地討好侄兒,真是不知廉恥,有失體統。
三夫人留意到她的目光,臉上笑意更濃:“猶記得凇二表哥也喜桂花釀,這桂花釀啊,可是我親自釀的,等二表哥回來,也好解解他的饞。”
二夫人氣得臉色微變,眼中厭惡更甚,卻又不好發作。
姜妧默默觀察著,前些日子聽祖母說,二叔公去臨清州了,怎麼瞧著二嬸和三嬸像是有什麼過節?
“見過老夫人,給老夫人請安。”
一女子款步走來,她身著月白淡青裙,裙襬處有幾株水仙模樣的繡紋,簡約又大氣。
姜妧憑藉畫像,認出這是沈國公孫女兒,沈初宜。
老夫人含笑點頭:“初宜來了,快莫多禮,來我身邊坐著。”
“見過各位夫人。”沈初宜微微欠身,清脆的聲音透著幾分清冷。
姜妧輕身福了一福,舉止得體大方,眉眼含笑,與沈初宜的清冷相比,另有一番溫婉韻味。
侯夫人向來喜歡書畫雅趣,見到這上京第一才女,心中歡喜得緊,若初宜為兒媳,日後與她一同品鑑書畫、談論雅趣,這豈不是人生一大樂事?
岑兒才華橫溢,芝蘭玉樹,這二人若是結為連理,定能成為一段佳話,天賜良緣。
“老夫人,二公子遣人來傳話,公務尚未處理完,怕是不能來了。”小廝跪在地上。
侯夫人臉色有些難看,原本滿是期待的面容瞬間籠上了陰霾。
姜妧愣了一瞬。
前些日子他還對操辦賞秋宴指手畫腳,今日竟是來都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