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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小叔子。”

姜妧斂神,微微福身。

謝岑聽到這三個字,眼裡的火苗像是被冷風颳了一下,閃了閃。

他狠狠壓下心中波瀾。

目光恢復冷淡:“夜已深,迴廊昏暗。”

說著,他看了一眼身後的白纓,白纓將一盞八角琉璃燈遞給素緗。

“有燈照明,你行路可免些崎嶇。”謝岑語調很淡,好似這只是順便之舉。

“謝謝小叔子。”姜妧心跳亂了幾下,卻依舊保持著疏離的姿態。

謝岑見她一直與自己劃清界限,輕闔雙眸。

心裡煩悶得厲害。

這種情緒幾乎要將他的剋制焚燒殆盡。

但他面上還是冷冷的,讓人瞧不出分毫端倪。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知道情緒輕易就被她牽動,這種被情感掌控的感覺,讓他從心底裡感到厭惡。

厭惡自己失去了一貫的冷靜。

厭惡自己一次次因為她失態。

真是荒唐。

他側了側身,聲音幾不可聞:“長嫂客氣了。”

謝岑轉身離去,背影在昏暗的迴廊下顯得更加孤高清冷。

“少夫人,咱們快些回去吧。”素緗拎著八角琉璃燈。

姜妧收回目光,低眸望向那盞燈,在這暗處,暖黃色的光暈暈染開來。

一切都好生模糊。

回到屋裡,她整個人都快散架了,身心疲憊,任由素緗為她寬衣解帶、卸妝梳洗。

“少夫人,老夫人要見您。”

姜妧聽見永嬤嬤的聲音,原本有些恍惚的神思瞬間清醒。

急忙起身,匆忙間差點碰倒了身旁的小几。

她不安問:“永嬤嬤,這麼晚了,祖母為何要見我?難道賞秋宴有何不妥?”

永嬤嬤微笑著安撫她:“少夫人莫要擔憂,去了便知。”

靜和堂,燭火通明。

進入屋內,姜妧行禮後,老夫人便讓丫鬟退下。

老夫人坐在榻上,連忙招手:“妧丫頭,到我跟前來。”

姜妧走到老夫人身邊,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著,目光有些遊離,像是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

“祖母?”姜妧輕喚。

老夫人頓了頓,緩緩開口:“妧丫頭這段時日為了賞秋宴忙前忙後,辛苦了。”

“祖母,妧兒不累的,此次還多虧了二嬸幫襯,妧兒不敢居功。”姜妧莞爾一笑。

老夫人微微點頭:“你這孩子,總是這麼懂事。”

姜妧笑得很乖,沒有回應。

老夫人話鋒一轉:“只是有一事,我思來想去,只有你能幫上忙。”

姜妧沉思。

什麼事只有自己能幫上忙?

“祖母但說無妨,若妧兒能幫得上,自會盡心盡力。”她回道。

老夫人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也不再拐彎抹角。

“崇兒如今雖在牢中,但咱不能斷了香火。”

姜妧怔了怔,腦子有點蒙,怎麼也沒想到老夫人會突然提及此事。

“祖母,您的意思是?”她直接問。

老夫人深吸一口氣:“我想尋個法子,讓你與崇兒單獨見上一面,若能有個孩子,也算給他留個希望。”

姜妧驚愕。

留個希望?

怎麼留?

她面露難色:“祖母,這…這…”

姜妧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老夫人嘆了口氣,輕輕拍著她手。

“我又何嘗不知你的意思,可若崇兒有個三長兩短,沒有子嗣,我們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姜妧抿唇,沒有作聲。

謝崇先前娶過五任妻子,都沒有留下子嗣。

“若你能因此懷上孩子,那是最好,可若沒有……”老夫人苦笑著。

姜妧指尖蜷了蜷。

若沒有呢?

“妧丫頭一向是個乖巧的。”老夫人止住話,沒有再多說。

比起過繼,她肯定更想要親生的,況且過繼事端多,哪裡比得上嫡系?

崇兒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崇兒是嫡長孫,妧丫頭是長孫媳,只要她聽話,如今自己也讓她著手接過府內大小事務……

姜妧垂睫,“大郎如今在獄,祖母又有何法子?”

那可是昭獄,她還能把謝崇偷出來不成?

姜妧突然想到什麼,臉色慘白。

之前去看望過謝崇,他所在的牢房是獨立的,若是把獄卒支開。

老夫人握著她手,慈祥笑著:“岑兒是有法子的,這事妧丫頭就不必擔心。”

先前岑兒多次支開獄卒,詢問崇兒那日中秋宮宴一事。

他是首輔,他是帝師,支開個獄卒,對他而言,抬手的事兒。

若能求得幼帝恩典,為崇兒留下血脈延續香火,那便再好不過。

姜妧臉僵住,笑容裝都裝不出來。

終是想明白了,為何老夫人對自己這麼好,還將府內的事交予她處理,原是這麼回事。

“可若此事讓別人知曉,於禮不合。”姜妧提醒道。

在牢獄?

真是荒謬。

老夫人溫和寬慰:“你且寬心,待你有了身孕,便稱病去莊子裡好生靜養。待孩子出生,就說是過繼來為你沖喜的,如此,方保無虞。”

“這些都不是事,懷上才是最重要的。”老夫人道。

姜妧啞然,謝崇有克妻的傳聞,她若是病了,別人根本不會生疑。

“妧丫頭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且安心等著我消息。”老夫人眼裡難掩笑意。

現下早已入秋了,牢獄裡寒冷,再不向妧丫頭說,就要等到明年開春了。

姜妧像失了魂,不知是怎麼回到瓊華院的。

她靜坐,思了一夜。

被逼嫁謝崇,她雖不願,可他已入獄,幾乎是沒有出來的可能。

她想,嫁入侯府,守空房,這日子並不是無法過,總比親父想著將她當作利益與別人交易來得好。

可誰想,遇見了他,三年,她念過他,也恨過他,怨過他,歸根結底,是自己一直不肯放過自己。

放下他,也是放過自己。

她現在應該好好過日子,老夫人所要求的事,只能先應付著。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靜和堂,老夫人一大早便差人將謝岑急急喚至跟前。

未等他行禮問安,就與他說了崇兒之事。

“岑兒,這事還得你相助,你兄長已二十有五,至今尚無子嗣,子嗣耽誤不得了。”老夫人言語憂慮。

謝岑聽完。

眼眸瞬冷:“此舉不妥,豈能為了子嗣,如此褻瀆……”

老夫人打斷他話,笑著說:“妧丫頭同意了的。”

謝岑沉默。

臉色僵得難看。

“岑兒,你且尋個時機好好安排一下。”老夫人彎著眉眼。

他未作聲,起身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出了靜和堂。

“公子,稚蕪姑娘傳話,金夢瑤臺最近很是不安生,陸掌印好像弄來了什麼奇香。”白纓躬身上前。

謝岑沒有說話,面色冷得嚇人。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仔細留意金夢瑤臺,盯緊了端王和陸掌印。”

“是。”白纓恭敬回應。

謝岑心緒浮躁。

鬼使神差來到瓊華院。

瓊華院的下人正忙著灑掃,見二公子前來,先是一驚,隨後趕忙行禮。

青琅拎著水壺,站在銀杏樹下,悉心澆灌那夜少夫人所種的花。

謝岑目光落在那處土壤。

依稀記得這花已經種了一個月,卻沒有任何動靜。

他走了上去,聽見青琅嘀咕:“真是奇了,這花難不成死了?”

“回頭尋一株幼苗補種上。”謝岑語氣淡淡的。

青琅聽到熟悉的聲音,急忙轉身行禮:“公子。”

他低垂著頭,眼角的餘光卻偷偷打量公子。

稍作停頓,青琅還是沒忍住心中好奇,問:“公子怎的來瓊華院了?可是有要事?”

謝岑僵在原地。

倏地清醒了幾分。

她既同意了,自己尋來又是做什麼?

真是瘋魔了,失了心智。

他沉默了一會兒,神色平淡“嗯”一聲。

“少夫人在屋裡同四姑娘玩呢。”青琅道。

謝岑眼底生煩。

這種被情感左右的感覺,讓他素來波瀾不驚的面上,也染了幾分陰霾。

謝岑冷冷“嗯”了一聲,向裡走去。

他立在門口,一眼瞧見那道身影,她穿著淡紫色錦緞羅裙,裙襬上繡著鳶尾花,長髮用銀簪綰起,眼上蒙上了一層輕薄的淡紫色紗巾。

“瑤瑤可是躲好了?”她聲音很溫柔。

櫃子裡傳來悶悶的聲音:“大嫂嫂快來找我!”

姜妧提起裙襬,輕移蓮步。

搖曳的鳶尾花映在謝岑的瞳仁裡。

那句‘妧丫頭同意了’刺耳得很。

她伸著手小心翼翼地觸碰,時不時歪著腦袋,側耳聆聽。

“瑤瑤?”姜妧聽不到任何動靜,輕喚一聲。

謝岑邁著步子走進屋內,面色平靜得看不出半點兒情緒。

姜妧聽到腳步聲,唇角盪開一抹笑意。

緩緩向他靠近,伸出手探尋著。

她沒料到距離比想象中更近,直直撞入他的懷裡。

鼻間熟悉的紫央香讓她頭腦瞬間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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