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蘭心喊了沈音一聲,然後自己退到一側,將石桌上沈音正盤算的賬簿收了起來,隨後又替婦人倒了杯熱茶,放在離沈音不過一米間距離的位置處,又朝婦人招了招手。
“大娘坐吧!姑娘只問你一些往事而已,您實話實說便可”
婦人怯身怯意,揪著腹前的粗布衣裳,一邊盯著沈音一邊朝石凳方向移去。
她雙手捧起雕花水杯,想喝,但又忍住了,最後又重新放下,盯著沈音在她身上髮間細細打量。
“夫人頭戴金絲步搖,著錦緞煙雲,瀟家可真重視你”
沈音與蘭心對視一眼後,將桌上的糕盤朝婦人面前推了推,她道。
“大娘慧眼,竟識得衣泊錦緞,為何偏偏甘於堂後,做那賤下髒亂之事?”
“呵…”
婦人無奈一笑,將漆黑粗糙的手往寬袖裡縮了縮。
“孤苦一人,無家回,能在沈家混口飯已是不易”
聞言,沈音朝蘭心使了個眼色,蘭心領會去了房間,沈音卻道。
“我的母親,大娘可知她…?”
說起姜氏,婦人搖了搖頭後又似在回憶。
“這位姜夫人,我也不是很清楚,說她是沈家夫人吧!老爺從不待見她,我們做下人的常在前堂做事,一年時間也就只見過她兩面,而且肚子是一次比一次大,從你出生一年後,便死了,關於她的謠言,倒聽了些”
“大娘說說…真假我自行斟辨”
“那我可說了,還請夫人冷靜些”
“嗯…”
沈音點了點頭,已經做足了準備,畢竟,她小的時候可沒少聽。
“窯子…”
婦人說了兩字後,又道。
“聽那時伺候過姜夫人的丫鬟說,姜夫人本是鄉下女子,被還是舉人的老爺看上,兩人相愛數年,奈何仕途這條路墾闢堅難,想要在上京紮根穩腳,須得用銀子鋪路,聽說最後,姜夫人為此才進了窯子,成了清風院花魁,許多高位權臣皆吃她顏,甚至不惜大價贖她做妾,但都被姜夫人宛拒了”
“再後來啊!聽說姜夫人懷了孕,但不是……不是……。”
婦人支支吾吾間,眼神兒閃爍不已,說不下去,沈音牽強一笑。
“我知道了”隨後拿起蘭心手中的一包銀子,塞在了婦人手中。
“大娘就不要回沈家了,這些銀子,夠你下半生過活”
說完,沈音便起身進了房間。
婦人顫顫巍巍摸著那包鼓盪蕩的銀子,淚眼婆娑起身,不停朝沈音離開的方向彎腰說著感謝的話。
蘭心抿了抿嘴,走到婦人跟前。
“大娘走吧!我送你出去”
…
“嗯…”
沈音回了房間,便一直坐在臨窗的黑木椅上,簷角掛著一豎風鈴,連著羽毛相纏,這會兒被清風拂起,勁兒的叮噹響,這是半年前,瀟野讓許放送來的,說是送給她的見面禮。
以前覺得鬧心,但又不敢扔,就怕那閻羅找她麻煩,那細繩交纏,如她心緒般亂麻 ,這會兒聽了下來,竟不自覺心靜起來,瞧那纏得如死結,但風一停下,皆會回到原點。
婦人的話如她小時候聽到相差不遠,母親是紅塵女,懷孕之後被父親接入了沈府做正室,但二人感情早已形同陌路。
現在想想,許是父親為了還母親的恩,才將她養大成人的,至於母親為何在生了她一年後死去,定也是心死如殘衣,日日寡歡,鬱結而終。
她終是個野種,難怪父親不喜她,難怪當年數口緋語,不想皆是真相,只不過,她選擇了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