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聯主任林有娣站出來解圍,笑眯眯地說道:“賽金花,你要相信書記、鄉長的能力。你那點錢,對於政府來說都是小錢。”
別看金丹丹陪著笑臉,每天如沐春風一般接待客人,實際上內心並不好受。
她的老公三年前去南方大城市打工了,至今都沒有和家裡聯繫,也不知是死是活。
“金老闆,我剛來,對鄉里的情況還不太瞭解。不過,我可以向你承諾,我們絕對不會賴賬。一旦有錢,優先安排你的費用,怎麼樣?”
吳歡主動說道。
聽了吳歡的表態,金丹丹面露喜色,連聲說道:“吳書記,謝謝你。相信你一定是一個好書記。”
由於金丹丹的局因,酒宴頓時變得索然無味。
以前,鄉政府把好運來酒家當作定點接待單位,只要副科級以上領導和黨政辦主任點頭同意,誰都有簽單權。
從而導致了一個窮鄉,每年的招待費都超過十幾萬。
對於有錢的鄉鎮而言,這點錢並不算什麼。
但高南峰鄉就不一樣,簡直欠下了一筆鉅債。
吳歡把自己的酒杯斟滿,最後敬了一杯酒,然後宣佈酒宴結束。
從好運來酒家走路到鄉政府,僅僅需要十幾分鍾。擔心吳歡喝醉,曹映虹跟著他一起走路回到鄉里。
“書記,你臥室裡有電水壺,你自己燒水洗個澡,便可以睡個安穩覺。”
曹映虹的臉紅樸樸的,如一朵燦爛的桃花,楚楚動人。
吳歡指了指木沙發,說道:“阿虹,你坐吧。我沒那麼早睡,我們聊一會。”
“嗯。那我去泡一杯茶。”
書記辦公室有兩個紅色塑料殼的熱水瓶。今天是吳歡第一天上任。曹映虹習慣性地端了一下熱水瓶,空空如也。
“吳書記,不好意思,我的服務工作沒做好。下次一定督促陳阿姨把熱水瓶的水灌滿。”
曹映虹緊張地搓了一下手,有些不知所措。她尷尬地坐在吳歡對面,弱弱地問道:“吳書記,你沒喝醉?”
“怎麼可能?”
吳歡又指了一下沙發,笑道:“你坐吧。別搞得那麼陌生。我們以後是同事。”
“我想了解一下,前任書記祝顯金的車禍是怎麼回事?”
“這個……”
曹映虹有些欲言又止。她還探頭往外面看了一下,見沒有其他人,才說道:“我覺得他的車禍很離奇。”
“怎麼說?”
吳歡問道。
“英傑集團你知道嗎?”
曹映虹怔怔地說道:“範英傑想以低價購買鄉政府的大坳水電站,開出的價錢好像是三十萬。祝書記一口拒絕了。這事僅僅過去一個多月,祝書記便出了車禍。他的車去縣城開會,被一輛大貨車撞下了懸崖,當場車毀人亡。”
“吳書記,大坳水電站負責全鄉兩萬多人口的供電,是我們鄉唯一一家贏利的鄉辦企業。我覺得祝書記的觀點是對的。好人不長命啊。真可惜。”
這個消息帶來的震撼,就像一顆原子彈爆炸。
吳歡簡直被炸懵了。
祝顯金為了鄉政府的利益,竟然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肇事司機怎麼樣了?”
他問道。
“逃了。其實也不可能找到。因為那輛大貨車沒有牌照,車主早就把它報廢了。”
曹映虹說起這事,仍然心有餘悸。吳歡也陷入了沉默。
範英傑的手段,吳歡早就見識過了。他一定會把後事解決得乾乾淨淨,讓警方抓不到把柄。
一個水電站,範英傑開價僅三十萬,和搶劫沒什麼區別。
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為了發財,魔爪伸到了農村基層。
如此下去,讓老百姓怎麼活?
接下來,吳歡又和曹映虹談起了沙洲村的械鬥。曹映虹的看法很簡單,只要在豐溪河攔腰建造一個水壩,便能順利地引水灌溉農田,從而徹底解決曹、黃兩個家族的歷史爭端。
可是,建造豐溪河水壩,耗資十分巨大,少說也要百萬。
這筆錢去哪弄?
吳歡不由皺眉。這件事關係到民生福祉,歷屆黨委政府都不管嗎?
上任伊始,吳歡覺得自己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鄉政府又沒有錢。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曹映虹陪著吳歡聊了兩個多小時,直到子夜時分,曹映虹才騎著一輛鳳凰牌26寸自行車回家。
吳歡並沒有睡意,便來到鄉政府的院子散步。
鄉政府佔地約四十畝。四周築有三米高的圍牆。
吳歡注意到,鄉財政拮据是事實。政府大院卻十分漂亮、整潔。
很顯然,鄉財政對於政府大院環境的美化綠化,還是給予了一定傾斜的。
花壇邊,一豆燈火忽明忽暗。
吳歡走近一看,竟然是盧紹文。
“盧鄉長,怎麼是你?”
吳歡有些詫異。
盧紹文遞過來一支阿詩瑪香菸,略帶歉意地說道:“吳書記,我為了找汪縣長,怠慢了肖部長,也怠慢了你,實在不好意思。鄉幹部、教師和醫生已經一年沒發工資了,我這心裡實在急,又沒有更好的辦法。”
“我家又沒有開銀行,我也不會印錢啊。這個空架子怎麼轉?”
難怪盧紹文睡不著,一個人躲在這花壇抽菸了。
吳歡接過香菸,點燃抽了一口。一股淡淡的香味頓時在黑夜裡氤氳,瀰漫。
這麼美好、靜謐的夜晚,書記、鄉長坐在花壇邊聊天。這種氛圍倒是其他鄉鎮沒有的。
一些鄉鎮的黨政一把手,往往會鬥得你死我活,互不相讓。高南峰這個窮鄉,窮得實在太乾淨,反倒沒有太多的利益糾葛。
盧紹文最大的願望就是調出去,哪怕到機關當普通幹部,也比現在輕鬆。
抽完一支菸,吳歡問道:“盧鄉長,我們鄉真的無藥可救了嗎?”
盧紹文語氣堅定地說道:“那倒未必。主要問題還是人心渙散,幹部隊伍不安心工作,老百姓增收的渠道太少。”
聽到這裡,吳歡突然沉聲問道:“紹文兄,能否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