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所有的個人資料都留在了魔都的別墅之中，此刻他手頭除了一張身份證，便再無其他。
“我那些學歷證書都還在魔都呢，入職手續是不是得等我回去之後再……”
“不必，區區一張高中學歷證書，看不看都無關緊要。” 程玲生怕江澈趁機溜走，趕忙麻溜地幫他辦完了入職的各類手續。
備受特殊優待的江澈滿心鬱悶，回頭細想，自己不單是被簡心逐出了公司，更是被硬生生地擠出了原來的生活軌道。
年屆而立的他，竟在一夜之間，人生被徹底清空，這般境遇，是何等的殘酷與淒涼。
昨夜，他曾動過去澳洲陪伴雙親，或是奔赴阿美莉卡與女兒相聚的念頭，可靜下心來一思量，這般急切地追尋親情，反倒顯得愈發可憐。
江澈望著程玲遞來的工牌，心底泛起一陣難以言說的惆悵。
興許，這便是上帝在關上所有的門後，為他開啟的唯一一扇窗吧。
程玲合上江澈的入職檔案，心滿意足地拍了拍小手，歡快道：“好啦，手續都辦妥當啦。我這就帶你去瞧瞧你的工位！”
尚有些恍惚的江澈也不多問，隨著這位小蘿莉一同來到了公司另一側的辦公區。
這兒的格局並無太大變化，一間間皆是獨立的辦公室，程玲邊走邊向江澈介紹：
“這兒可是公司的高管辦公區哦，你的辦公室就在蕭總辦公室的隔壁呢。”
“我也能有獨立的辦公室？” 江澈面露驚訝，在他的記憶裡，孟坤的工位就在簡心辦公室的門口，活脫脫像個傳達室的大爺。
“那當然啦。你身為總裁助理，得幫蕭總處理加密文件呢，自然得有個獨立的辦公場所咯。”
江澈這才猛然記起，蕭綺的總裁助理一職，根本就是個忙得腳不沾地的苦差。
小公司的常態便是如此，女人當男人使，男人當牲口用。
想到這兒，江澈對接下來兩個月的職場生活頓時沒了半分期待。
就在此時，熟悉的小屋驀地闖入他的眼簾，那是一間朝北的狹小房間，曾是他與簡心過去的辦公室。
江澈的腳步瞬間凝滯，呆愣愣地佇立在辦公室門口。
想當年，萬盛天訊剛剛起步，手頭資金捉襟見肘，租不起更大的辦公場地，只能將有限的房間拆分給各個項目組使用。
那段艱苦的奮鬥時光，他跟簡心每日都擠在這狹小的辦公室裡。
創業的歲月，兩人相互幫襯，雖說辛苦，卻也滿溢著甜蜜。
每一滴揮灑的汗水，都能換來對等的回報，事業如此，感情亦是這般。
“我能用這間辦公室嗎？” 江澈手指著那個熟悉的房間，輕聲問道。
程玲歪著腦袋，略作思索後說道：“但是蕭總希望你能在她隔壁辦公，上一任助理的辦公室就在那兒。”
“能不能通融一下？” 江澈語氣中透著堅持。
程玲推開辦公室的門，空蕩蕩的屋內僅有一張孤零零的辦公桌。
“你確定要這間？這屋子太小了，之前壓根沒人願意用，連基本的辦公用品都沒有呢！”
“嗯，我之後自己收拾就行。”
“不用這麼麻煩，行政部的小姐姐會幫你佈置妥當的。不過，這兒離蕭總的辦公室隔著兩個房間的距離，得單獨向她請示一下。”
“我待會兒親自跟她說吧。” 江澈不願因此給程玲添麻煩。
小蘿莉甜甜一笑，算是默許了他的想法。
“那我一會兒跟行政部知會一聲，讓他們儘快把辦公用品挪過來。”
“多謝。”
程玲蹦蹦跳跳地離去了，獨留江澈一人站在空蕩蕩的房間之中。
窗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緻。生機盎然的紫金山，波光粼粼的玄武湖，一切都仿若十年前那般靜謐、安寧。
可此時此刻，觀景之人卻已物是人非，早已沒了當年對生活的那股熱忱。
江澈緩緩走到窗邊，輕輕撫摸著窗框，竭力回溯記憶中的每一處輪廓。
忽然，手機鈴聲急促響起，來電顯示上赫然出現簡心的名字。
猶豫了幾秒鐘，江澈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你在哪兒呢？昨晚怎麼沒回家？”簡心的語氣中滿是埋怨。
“你確定那還是我的家嗎？”江澈反問道。
“別扯這些沒用的，趕緊回公司來！昨天董事會一結束，好多股東都打電話過來質問我。你馬上回總部，我下午再重新召集一次董事會，把現狀澄清一下。”
簡心不耐煩地命令著，好似自己全然未曾做過那些事一般。
江澈輕聲嘆了口氣，“我跟萬盛天訊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這些事兒不該來問我這個外人。”
簡心聞言，不禁一怔。江澈極少與她起爭執，除了幾件觸及他原則底線的事情，平日裡，這個男人對她可謂言聽計從。
“你生氣了？” 簡心放緩了語速，聲音中透著一絲小心。
“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徹底想通了。”
“你想怎樣？用突然消失的方式來逼我低頭？萬盛天訊是我一個人的嗎？你這麼做不覺得很幼稚？”
江澈遙望著遠處蔥鬱的山林，喃喃低語：“等曉曉修行結束後，我會親自跟她說明離開萬盛天訊的原因。”
聽到白曉曉的名字，簡心的瞳孔急劇收縮，心底的怒火瞬間被點燃。
“你到現在還想著跟她解釋？她就是造成這一切的根源！你怎麼就不為我想想？你知道昨天董事會上，他們是怎麼圍攻我這個董事長的嗎？我付出了這麼多，卻依舊改變不了那些人的成見！”
簡心的聲音愈發癲狂，積壓多年的嫉妒與憤懣此刻如決堤的洪水，一股腦地傾瀉到江澈身上。
“江澈，我知道大家是怎麼想的！你，還有那些股東，都覺得萬盛天訊是靠你的戰略，以及白家的資本壯大起來的。但事實根本不是這樣！我為集團做的貢獻比你們都大，這家公司本就該是我簡心的！”
江澈緩緩垂下眼簾，看著自己左手無名指上已然結痂的傷口，痛苦地嚅動著嘴唇：“萬盛天訊本來就是你的呀…… 因為，我曾經也是你的一部分。”
簡心頓時啞然，往昔的萬千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江澈對她的好，像浩瀚無垠的星海，數不勝數，照亮了她原本黯淡無光的人生。
“曾經是什麼意思？你真的要離開我？”
她頓感一陣心悸，江澈對她的焦慮與惶恐竟然無動於衷，陌生得彷彿換了一個人。
“簡心，我說過了，我們已經再無瓜葛。該如何向股東們解釋，是你的責任，不是我的枷鎖。念在多年的情誼，曉曉那邊我會親自說明，其他的事就別來找我了。”
“江澈，你想清楚了！今天你要是不回來，可別怪我跟你徹底翻臉！”
簡心的心態已然瀕臨崩潰，這個被她掌控了十幾年的男人，居然真的要與她分道揚鑣。
這般決絕，讓她的世界彷彿開始分崩離析，一點點瓦解。
“簡心，你還記得我們在明南創業園的那間辦公室嗎？”江澈忽然問道。
“你少岔開話題！回答我，你到底要不要回來參加董事會？”
“窗外的那棵桂花樹，當年你曾說過，若它開花的時候，萬盛天訊還沒夭折，就意味著我們成功開創了屬於自己的未來。往後的日子，人生處處開滿花路。”
江澈的眼眶中閃爍著回憶的光芒，曾經的美好仿若催命的毒藥，不斷侵蝕著他的內心。
“什麼花路？我不知道你腦子裡在想什麼，把這些陳年老賬翻出來有何意義？”
簡心的冷酷無情徹底斬斷了江澈心中最後一絲猶疑，他苦笑著，收起了對這個女人所有的期盼。
“簡心，記得三十天後回明南來。” 江澈的聲音已然徹底變了，他用同樣的冰冷回敬對方。
簡心聽出他話語中的決絕，卻不敢正面回應，只是發狠地叫嚷道：“你先給我回魔都來！”
“帶上戶口本和結婚證，三十天後，我們民政局門口見。”
江澈拋下這句話，便掛斷了電話。
簡心怔怔地盯著手機上被掛斷的通話記錄，耳畔還回蕩著江澈最後的要求。
她踉蹌著倒退幾步，坐回那寬大的老闆椅上，眼前是外灘奢華的景緻，金碧輝煌的建築中，映照出的卻是自己驚慌失措的面容。
“江澈，你當真要跟我離婚嗎？休想！我絕對不會讓你跟白曉曉雙宿雙飛的！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