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徑直走到溫名揚跟前,叫了聲:“父親。”
神色自然,絲毫不見從前半點怯懦與呆板。
溫名揚看著眼前一身青綠,容貌驚豔的女兒,眼底露出幾分驚訝與恍惚來,他沒想到清蕪如今竟是出落得與袁氏這般相似,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之後。
他忍不住想起從前,自己與袁氏那段琴瑟和鳴的日子,他以為自己能與袁氏共度一生。
只可惜他也不能辜負了雲兒,若袁氏當時能活下來,是否也能與雲兒母女好好相處?
溫名揚不禁陷入回憶與自己編織的幻想中,神色間也染上幾分懷念,袁氏為人溫和大氣,是正統出身的貴女,與自己相處起來的感覺甚至比雲兒都要好幾分。
男人就是這樣,不論是否有金錢權勢,總是毫無例外的貪得無厭。
溫兮兮見溫名揚神色不對,她跺了跺腳,驕縱道:“爹爹,你快讓她給女兒道歉啊,她打女兒的兩個耳光,女兒也要還回來才是。”
她實在太生氣了。
溫清蕪聽了溫兮兮驕縱的話,她眼底泛起淚水,輕聲說道:“父親,女兒打妹妹並非沒有原因。”
她將淚水含在眼中,神色無奈而悲悽,是一副被冤枉後的委屈倔強神色。
溫名揚見狀不禁皺眉追問:“你且說說,你有何苦衷?”
這些年他自認為並未苛待大女兒,對方始終是嫡出是袁氏的孩子。
但他總不能時刻照看著後院,也明白雲兒有時會做小動作,因此雲兒想換管家他一直也沒同意。
管家是袁氏一手提拔,比起雲兒他更會為清蕪考慮,但清蕪的性子……
“妹妹說女兒外出一趟便是私會野男人,女兒是氣急才打了她,當時母親也在,非但沒呵斥妹妹,反倒是幫著妹妹要讓女兒去佛堂罰跪,日日挨鞭打。
女兒很快便要成婚,若是身上留了疤還有何顏面在婆家,溫家的臉面又往哪裡放……”
溫清蕪說著,那含在眼裡的淚水便落了下來,她眉頭輕輕蹙著,眼底滿是難過。
她又道:“女兒自小便明白,自己與妹妹是不同的,自小女兒的衣裙與首飾都不如妹妹,女兒也不想給父親添麻煩都是自己忍著。
但那日妹妹之言實在過分,當時管家也在那的,若是父親不信女兒,可將管家傳來問問。”
這些話說得都是事實,原身的確是這樣,管家好幾次都看不下去想要告訴溫名揚,但都被原身給攔了下來。
並不是原身不想而是她不敢,她認為溫名揚在柳雲的影響下早就不耐煩她,事實也的確如此,雖還沒達到不耐煩的地步,卻是覺得原身小家子氣斤斤計較。
遇事會下意識選擇質疑原身。
溫名揚聽溫清蕪說出這番話,他十分詫異,甚至是滿臉驚奇的看著眼前的大女兒。
在他的印象中對方已經很久沒這麼跟他對話過了,時常都是說兩句便開始抹淚,因此兩人說的話也極少。
今日對方竟是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雖也流了淚卻不像從前那般令他感到厭煩,他甚至還忍不住打量了下對方的穿著與首飾。
比起溫兮兮華麗繁雜的穿著,溫清蕪就跟清湯掛麵似的,一身青綠色簡單至極的襦裙,上頭甚至連花樣與金線都沒有。
髮間的朱釵更是隻有一支素銀簪子,若非有她那張出色的臉撐著,怕是誰都不會相信眼前女子是他溫府大小姐。
旁邊的王嬤嬤適時開了口:“老爺,夫人已經好幾月沒給小姐發過月例做過衣裳首飾了,管家先前看不過去想來找您,但都被小姐給攔了下來。”
“女兒如今只有父親,便不想讓父親為難,”溫清蕪輕聲說著,她臉上的淚水卻盡顯體諒與委屈。
她看向溫名揚:“當年孃親是為生女兒才離世的,此事都是女兒的錯,是女兒對不起孃親,如今更不想讓父親苦惱。”
溫名揚聽自家她竟這麼說,頓時便有愧疚與憐愛湧上心頭,沒人更明白當時袁氏是為何離世,眼前的清蕪也不該承受這一切。
他張了張嘴,只能這般說著:“清蕪,這並不是你的錯,父親也希望你過得開心過得好。”
他從沒想過清蕪會因袁氏的離世而自責,但袁氏在生前便是這般善良與體貼,生出的女兒自然也是這般……
溫清蕪聞言,那原本難過的眼底露出一絲光亮,她有些欣喜的開口:“父親開心女兒便開心了,女兒沒了孃親,便一心只求父親開懷。”
這下,溫名揚心底更愧疚了,但愧疚的同時心中又生起幾分疼愛來。
他慈愛的說著:“清蕪,你是個好孩子。”
父女倆完全將溫兮兮拋在一旁,自顧自的父慈女孝起來。
溫兮兮臉都氣綠了,她忍不住跺著腳氣憤的提醒:“爹爹,你忘了是溫清蕪動手打的女兒了?你怎麼能說她是好的呢!”
她覺得爹爹完全被溫清蕪給騙了!
“兮兮,清蕪是你的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跟你的姐姐說話呢?”溫名揚皺眉看向溫兮兮,他語氣十分嚴厲。
若是真論起來,袁氏大出血而死的其根本原因是因兮兮母女。
溫兮兮都驚了,她委屈極了:“爹爹,你兇我!”
爹爹竟是因這點小事就兇她。
溫名揚看著溫兮兮渾身的華貴與珠翠,只覺旁邊穿著簡樸的溫清蕪可憐極了。
“妹妹,很快我便要嫁人了,你雖不喜我,但我依然是把你當做妹妹的,我們成婚後也要時常來往才是,”溫清蕪笑說著,語氣溫和極了。
越這樣大度溫柔,溫兮兮就越覺得生氣。
她抬手便指著溫清蕪的鼻子,脫口而出:“誰要跟你來往啊,你不看看你配嗎?!”
此話一齣,她便覺得不對,但話已說出怎能收回,她下意識便去看溫名揚的臉色,只見對方的神色果真是冷了下來。
“溫兮兮,她是你的嫡姐!”溫名揚只覺從前是將溫兮兮給驕縱壞了,竟是連嫡姐都不尊重,在自己面前就這般放肆,私底下還不知道會多過分呢。
而旁邊的溫清蕪早就臉色發白,她勉強笑笑,說道:“既是妹妹不想,那姐姐也不勉強。”
說完,她便又看向溫名揚,語氣低落極了:“父親,女兒想將孃親留下的嫁妝拿回自己院子,往後也不會隨意打擾妹妹與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