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娘子,你在胡說什麼?”趙笠險些驚掉下巴。
陸景明仿若沒聽到那些咒罵,抬手取下藥方,遞給趙笠。
誰都沒察覺到,在容月說到“夫人”二字時,陸景明手下意識捏緊椅子把手。
當他鬆開手時,此前還完好無損的椅把手上竟出現了幾道裂紋。
她瞪著陸景明,“我說錯了嗎?你敢說江姑娘後背上的淤傷不是他打的?她脖子和胳膊會好端端就出現傷口嗎?孟大人身為朝廷命官,私底下卻毆打家眷,真是讓人瞠目結舌。往後,誰有了冤屈,還敢來找他來為自己討回公道嗎?”
這些誹謗的話語,趙笠聽不下去了,氣血直衝腦門,他正要為自家大人辯駁,陸景明就制止了他。
待容月離開後,趙笠憤懣地問道:“大人,你為什麼不解釋?就讓她平白無故汙衊你。”
陸景明沒回答他的問題,“把江辭雁身邊的那個婢女帶來,我有話想問她。”
蘭香自脫險後,就被陸景明的人關押起來。
她跟著趙笠到了廳堂,一路上腦子裡想的都是那些關於陸景明的可怕傳聞。
陸景明眼睛掃向她時,她腿軟的幾乎站不住,直接在他面前跪下。
他淡淡瞥了蘭香一眼,就收回視線,“江辭雁後背的瘀傷是怎麼回事?”
蘭香沒料到陸景明會問她這個問題,之前預設的回答都用不上了。
她始終沒敢抬眼看陸景明,頭垂得都快貼近地面。
見蘭香始終沒回話,趙笠出聲,“大人問你話呢,還不趕緊回答。”
蘭香心下一驚,連忙道:“是……被江家人給打的。”
“抬起頭來,江家的人為何要打她?”陸景明問。
蘭香顫顫巍巍抬起頭,“外頭都以為我家姑娘過著神仙般的生活。其實不是這樣的,這江府就是個狼窩,吃人不吐骨頭。江老夫人經常毫無緣由地傳喚她過去,動輒打罵。沒有一個人對姑娘好,她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求孟大人放過我家姑娘,”她連著給陸景明磕了好幾個頭,“她從大理寺回來後,夜夜被噩夢纏身,夢見胡姑娘來找她索命,所以她才會選擇來豐縣,她也是想搞清楚胡姑娘非要栽贓陷害她的原因,求個心安。姑娘一開始只是想見胡老太太,向她打聽胡姑娘的事情,但胡老太太被您帶回公廨,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會鋌而走險來此,姑娘與那幫殺手真的毫無干係啊!”
陸景明想起他將江辭雁抱在懷裡時,幾乎沒感覺到她的份量。就外形而言,現在的江辭雁和幾年前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他沒有再讓人將蘭香押下去,就讓她留在江辭雁身邊伺候。
屋外依舊有人看守,蘭香去廚房煎藥,衙役跟著她,寸步不離。
寢室門敞開著,江辭雁一直沒醒。
陸景明坐在案桌前,低頭整理卷宗。
一旁,趙笠正任勞任怨地為他收拾一應物品,準備全部打包帶走。
只因陸景明要將房間讓給江辭雁這個外來客住。
突然間,江辭雁翻了個身。
陸景明聽見聲響,抬頭看向床邊。
江辭雁嘴裡一直在嘟囔些什麼,聲音細小。
陸景明走近了,才聽清她在說:“周光霽。”
他俯視著江辭雁,下頜線緊繃,呼吸徹底亂了。
她到底有多喜歡周光霽,連做夢都在呼喚他的名字。
他就不該對這個女人有片刻的心軟。
陸景明東西不多,趙笠沒一會兒就收拾好。再抬眼的功夫,他發現陸景明人已經不在屋內,連忙提著包裹追出去。
他們剛走,還在睡夢中的江辭雁擰著眉,惡狠狠道:“去死吧。”
陸景明離開屋子,轉身便去了地牢。
趙笠站在陸景明身側,擔憂地看著他。
陸景明今日的狀態很不對,他每次一遇見江辭雁,彷彿都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牢房裡傳來一聲比一聲還要慘厲的叫聲,到了最後聲音沒了下去。
片刻後,陸景明從牢獄裡出來。
他衣角上都沾滿了血跡,渾身上下都是壓不住的戾氣,彷彿像是從地獄而來的修羅。
看守在牢獄外的衙役見狀,攔住急急忙忙從裡面跑出來的獄卒,“怎麼沒聲音了,那殺手是嚥氣了嗎?”
“孟大人怎麼可能會讓他死掉,你是沒見到剛剛那場面,簡直恐怖如斯啊。我總算是知道了,外界為什麼那麼說孟大人了。他那些手段,沒有哪個人能抗住的。”獄卒還有點驚魂未定。
“那他招了?”
獄卒搖頭:“這兇犯也是個猛人,他怕自己扛不住說出來,生生將自己舌頭給咬斷了。”
“這還怎麼揪出幕後之人啊?”
“孟大人說,沒有舌頭,還有手,沒有了手,還有腳,只要那兇犯還活著,有一口氣在,就不怕他不指認出背後之人。不跟你說了,我得趕緊打點鹽水來,給他澆醒。”獄卒擺擺手,拎著水桶就快步跑了。
衙役聞言後背發涼。
–
第二日,江辭雁醒了,她緩慢撐起身體,從床上坐起來。
不小心扯到傷口,江辭雁疼得直抽氣,見蘭香趴在床畔睡覺,她鬆了一口氣。
她摸著被包紮好的脖頸,又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輕輕拍了拍蘭香的肩膀:“這是什麼地方?”
蘭香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姑娘,我們還在公廨,這間屋子是孟大人住的地方。”
江辭雁微怔。
陸景明到底想做什麼?
既然他懷疑自己和殺手勾結,為何還要讓她住在他的地方,還給她找郎中看傷。
陸景明行事作風怪異,她看不透他,甚至一見到他就心裡犯怵。
江辭雁想著既來之則安之。
除了被限制自由,她日子過的挺愜意,每天有人定時定點來給她們送餐。
她吃好喝好,畢竟身體是鬥爭的本錢。
陸景明不會輕易放過她,他們之間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容月隔了三日來公廨為江辭雁換藥。
“你夫君如此欺負你,你為何不離開他?和他和離,哪怕被他休棄,也比整日受他毆打要好。”她知道自己不該多管閒事,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夫君?我尚未成婚,哪來的夫君?”江辭雁詫異道。
“那位孟大人不是你夫君嗎?”容月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江辭雁搖頭。
“那他為什麼讓你住在他的寢室裡?”容月仔細打量著江辭雁的臉,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他是不是喜歡你?對,你這麼漂亮,他怎麼可能不喜歡你呢。”
江辭雁剛灌進嘴裡的藥一口氣全噴出來,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容月。
容月為什麼會有這樣詭異、嚇人的想法。
江辭雁擦了擦嘴角,剛想回話,她不經意一瞥,就發現陸景明站在屋外,正冷冷地盯著她。
方才她與容月的那番對話,全部都落在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