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一片,烈日灼心,紫金宮正如其名,泛著金光,炫耀著它如神霄絳闕般的尊榮。
忽然,晴空響雷,烏雲蓋頂。
“公主,外邊要下雨了!”
宮女梅乾匆匆稟報。
“啊~怎的突然就下雨了!”壽安公主撅著如櫻桃般的小嘴,埋怨道。
“梅乾,快把它們收起來~”
宮女梅乾應著聲小跑離開。
“梅乾?!”
世青昭一臉懵,壓了壓杯蓋:“她不叫梅子嗎?”
壽安公主笑著搖了搖腦袋,從描翠銀白琉璃罐中捏出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遞給他。
“皇兄,”她點漆般的瞳孔透著小得意:“你嚐嚐,我近幾日新曬的果乾!”
世青昭接過來,放在手心,嗅了嗅,問道:“梅子蜜餞?”
“快嚐嚐嘛!”
壽安一臉期待。
世青昭笑著把梅乾扔進嘴裡,喉頭滾了滾,搖頭笑道:“不甜。”
壽安聞言,臉色一沉。
世青昭轉而又補充道:“但香味沁人心脾……”
聽他這麼一說,她臉上又露出笑容:
“皇兄嚐遍佳餚,品盡美酒,自然瞧不上我這梅乾嘍!”
“這是我近幾日新學的,把各樣的水果洗乾淨,切開,放在殿外曬乾,不放蜜糖,直接封在罐子裡。”
“哦,對了,我讓梅子改名叫做梅乾。”
“所以你的宮裡還有桃子幹,橘子幹,還有杏子幹?”世青昭眉眼如星,寵溺笑道。
“皇兄果然聰慧!”
壽安公主點點頭。
這壽安公主乖巧可愛,性子雖有些矯情卻也是收放自如。
她平日最愛收集一些點心、蜜餞的吃食。
這些甜食吃這麼多,她也越發圓潤。
這幾日她從藏書閣中偷偷摸出一本濟州美食大全,裡邊詳細描述了各種美食的做法。
她就按書上的方法去曬蜜餞。
只不過她偶然中發現,蜜糖會壞了水果的原本味道,就省去了用蜜糖醃製的工序。
“壽安~”世青昭想了很久,還是開了口。
“皇兄~”
沒想到壽安公主搶先打斷他。
“這京中誰家的酒釀的最好?”她眨眨眼,撥弄著罐子裡的梅乾。
世青昭一聽“酒”字,心頭一緊,彷彿不認識她這個經常撒嬌打滾的纏人精了。
人真在她這?她不會無緣無故提酒的。
她竟有如此心思?
世青昭昂了昂頭,神色微怒:“你這要請教問題,還備這些苦澀的什麼井蓋茶來招待你皇兄!”
“那是龍井~什麼井蓋!”
壽安挽著他的手臂,笑了笑,“那不如你帶我吃些美酒唄!”
“女子喝酒傷身,更傷心……”世青昭摸了摸她腦袋。
壽安仰頭,輕聲道:“那是一品酒坊的梨兒讓你傷了心?”
此話一齣,世青昭臉色突變,蔣行朝果然被她帶走了。
他在刑場上眯著眼,佯裝睡覺,他掀開眼縫視線一直停留在蔣行朝身上。
可有人行刺蔣行風時,現場一片譁然,人群混亂。
他一時閉了眼,再眯開一條縫時,蔣行朝身影就消失在他眼前。
他一度以為是被人流衝散了,就在那時,壽安的馬車叮鈴鈴地駛向皇宮。
她無緣無故不會來的,若來,一定是為了蔣行風。
這個壽安公主自從在春華宴上見了蔣行風,就著迷似的天天去蔣府。
奈何蔣行風自幼不愛出門,也從不結交好友,她也就慢慢不多去了。
“人呢?”
世青昭偏頭看著她,眼眶泛著一圈淡淡的粉紅。
他這個人,遇到和蔣行朝有關的事,他心裡總會難以抑制的酸澀,眼圈總是變色。
壽安公主看他眼圈紅著,這殷皇兄果然精明。
她抱著他的胳膊撒嬌:“皇兄,求您了!您讓那個寶珠證明她是自殺的,可不可以?”
若是按往常來說,只要她這麼一撒嬌,不論她提出什麼要求,世青昭都會依著她。
與他倆說話的地方,隔著一道屏風。
屏風之後,金織軟榻上,蔣行朝悠悠轉醒,她在夢中聽見了寶珠的名字。
她睜開眼,身子麻木僵硬,毫無知覺,動彈不得。
環顧四周,不論是陳設還是裝飾,都充斥著濃烈的貴氣。
七彩琉璃珠簾垂在她眼前,她再向外看去,珠簾外是一道螺鈿金地百壽屏風。
這屏風她曾有幸一睹。
蔣行朝曾隨父親進宮為壽安公主慶生,這道屏風就是聖上那時賜給壽安公主的。
願她事事順遂,安心安壽。
她心頭震驚,這是壽安公主的紫金宮!
她腦中試圖串聯起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
凌晨被追殺、逃回蔣府、醫館治傷、刑場逃跑、被迫擄來,關鍵是擄她之人還是當朝公主。
難道她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蔣行朝的心瞬間支離破碎,她的身體也彷彿被撕成碎片消失在這人間,毫無波瀾。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風光下葬,好不容易躲避。到頭來,那麼多人知道自己還活著?
“人都死了!”世青昭收住心神,點了點壽安的額頭。
世青昭?
死人?難道說的是寶珠?
蔣行朝側耳聽著。
“還怎麼證明是自殺的啊!你個小傻瓜,就算屍體運去刑部,那也是一劍穿心。”
世青昭搖了搖壽安的肩膀:“快!把人放了吧!”
蔣行朝冷靜地分析:結合刑場外打聽得一些消息,再加上方才世青昭所言。
難不成寶珠的死和世青昭也有關係?
蔣行風刺了她一劍不假,但是人好像是他帶走的。
難道是他最後殺了寶珠,是想用蔣行風刑場之死威脅蔣更原?
可這樣既然能用蔣行風威脅,為何他又找人去抓她?
她腦仁陣痛,一時間捋不清頭緒。
“不嘛!”
壽安撅著嘴扒開世青昭的手。
“皇兄,反正屍體也是你王府處理的。這眾人皆知,你就找個證據證明她是隨了朝兒姐姐服毒自盡唄!”
世青昭沒回她,岔開話題,嗤笑道:“可這和梨兒有什麼關係?”
梨兒?蔣行朝眉心蹙了蹙。
是那個和她長的一模一樣,錢家酒坊的梨兒?
“她不回去,我這醉千盞可喝不成了。”
“一品酒坊就等著她開工呢。”
他的藉口很是拙劣。
壽安的小臉湊近,眯著眼笑道:“是你想她了吧!”
突然,她正了正身子,正言道:
“皇兄,您就幫幫忙,反正那個丫鬟死了,怎麼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救下風姐姐。”
什麼?是壽安公主要救蔣行風?
蔣行朝腦子一直在推理。
壽安公主抓了梨兒,也是就自己,去逼迫世青昭出面擺平此事?
可是世青昭知道她不是梨兒啊?
那真相只有一個:
世青昭當初是想找人把自己抓起來,後來她跑了。
世青昭又去蔣府堵自己,一直跟到了醫館。
他在刑場認出了自己,沒來得及出手,讓壽安公主搶了先?
公主以為自己是梨兒,就抓了她。
可公主憑什麼認為,世青昭會為了這個所謂的梨兒,心甘情願受她脅迫呢?
“噔噔噔~”
想到這兒,外邊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