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乾匆匆進來，附在壽安公主耳邊輕聲幾句就退下了。
壽安聽了後，有些急躁不安。
若皇兄不答應她，怕是來不及了。
她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世青昭腳邊。
世青昭見狀，起身往側邊站了站，嘴上說著：“公主妹妹，你金枝玉葉，這個可使不得！”
可絲毫沒有要扶她起來的意思。
她今日抓任何人都可以，唯獨不能動他的朝兒。
說實話，他對她很失望，他也對自己很痛心。
眼前這個人是他眼裡唯一的親人了，可沒想到的是，她竟能得知他的軟肋，還偏偏向那兒捅刀子。
她竟然知道提前抓了所謂的梨兒，變相要挾他。
她憑什麼認為，自己會救她，就憑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嗎？
可這樣無疑是讓他用性命去戳穿皇上的謊言，向天下人昭告皇上的失察，甚至失德。
他的眼裡透著寒光，能刺穿人心臟。
壽安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她察覺出今日的皇兄渾身散著疏離。
可為了救蔣行風，她不得不這樣做。皇兄做事豁達，為人灑脫，定不會因為這區區婢女的命對自己不管不顧的。
她哭得梨花帶雨，惹人心疼。
“皇兄，你知道我的！我並非故意讓你擔心~”
她伸出蔥白的手指拽了拽他的袍子。
“皇兄，梨兒姐姐在我這兒好好的，你放心。”
“我只是不忍心看風姐姐被打死，那可是一百大板吶！”
壽安哭得越來越兇，脖子以上憋的通紅。
“求求你，你幫幫我！”
世青昭看著昔日聰明伶俐的壽安成了這副模樣，不免心痛。
這姑娘傻啊，傻到以為只要找到寶珠自殺的證據，便可以免了蔣行風的板子。
她怎知，這件事根本就無關於寶珠的性命，更無關於蔣行風挨多少板子。
這關係到整個朝居背後勢力的走向，是皇上要藉機折磨蔣更原。
“整個濟州，沒人是你的姐姐！”
世青昭冷聲：“你是長公主，叫她們姐姐，是想讓她們都掉腦袋？”
“不不不，皇兄，我只是……”
壽安腦子一時轉不過彎，她待人親和，性格單純，從未把宮女太監當下人看待，更別說那些溫婉有禮、才貌雙全的名門閨秀了。
比她年長的，她便私下喊姐姐，年歲小的，就喊妹妹。
豪門貴女在世人眼裡總是嬌柔矯情，更別說身份尊貴的公主了。
但這位壽安公主就深得京中世家小姐們喜歡。
“救她？”
世青昭言語多了幾分溫柔。
“沒錯！”
壽安一手擦眼淚看著他。
“好！”
世青昭沉默良久，回道。
他本不想摻和蔣行風的事情，蔣家這個四小姐性子魯莽，蔣府之人自視甚高，皇帝不過借個丫鬟的事情給蔣家點教訓。
他若對此事不過問，保準兒還能做個順水人情。
如今，這趟渾水，他不趟蹚得趟了。
誰讓他當初為了給蔣行朝陳明身份，洗刷惡名，把寶珠帶去做假人證的。
現如今，事情倒是辦完了，寶珠也被迫捲入這朝堂洶湧的漩渦中。
這麼算來，蔣行風之事，他也難逃責任。
世青昭鬆弛心神，心想，若是救下了蔣行風，她也會開心吧。
聽到這裡，蔣行朝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
到底是太傅之女，人人都要護著她，就連這面上從不問朝事的殷王殿下都要幫她。
她的寶珠呢！
一個丫鬟而已，在他們的眼中自然微不足道。
更何況，在別人眼裡，她的主子還是個身份低微，冒名頂替的卑賤村女。
更致命的是，她還是個死人。
“那你說說，蔣行風被人暗殺，你怎麼篤定她還能活著？”
世青昭把她扶起來，眼中閃過幾不可察的凌厲。
壽安眼神躲閃，一口咬定：“我~那個~蔣府會救她的！”
她雖然不知道是何毒，可她答應他了，要保守秘密。
世青昭：“所以，你認為那針上之毒不會傷她性命？”
壽安臉色越發糾結難看。
世青昭瞥了一眼，不冷不熱道：“所以，你設的局高明啊！”
他試圖再次確定，壽安到底有沒有參與到朝堂中來，甚至是儲君之爭。
當今皇帝將過四十，年富力強，正值春秋鼎盛時期，尚無立儲之意，就算是立，也會先除掉他這個先帝遺子。
當朝王爺也共有三位：除了他，還有珩王、安王。
宮中還有一位，那位的處境與當初的他如出一轍。
但是他們都是親兄弟。
他這個外人，在這掌權的中心處，早已是個該死之人。他早該死在那年的雪夜裡。
世青昭心中憤懣不平，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若不是逼宮，父皇怎會傳位給他。
這壽安若是捲進其中，其餘的才是她正兒八經的兄長。
“局？”
壽安一臉茫然。
榻上的蔣行朝瞬間壓下眼中的薄涼。
若只是為懲罰一個蔣行風，何必如此大動干戈，牽涉這麼多人。
當朝公主、王爺、太傅、還有……監刑的司城霖！
就如她所想，寶珠之死不算什麼，就算是眾目睽睽之下，若皇帝既往不咎，旁人也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除非，寶珠之死只是個幌子，皇上要故意打壓蔣府。
可蔣更原乃先帝薨逝前親封輔政大臣，以輔佐弱冠之年登基的崇帝。
他深受皇恩，那可謂是宵衣旰食、衡石程書，兢兢業業十幾年勤於政事。
那時的她年少，吵著父親點評她練習了十幾天的“蔣”字，父親總是不耐煩，以政事敷衍。
那是她第一次學著二妹的樣子，不懂事地向父親撒嬌，原以為這樣他就回過頭來抱抱她。
可……他對她總是有所區別。
現在的蔣行朝更相信那婦人的話了，她並不是他的女兒，他倒也不必關愛她。
他雖於她而言不是個好父親，但，蔣更原身為臣子，兩朝老臣，也算是無可挑剔。
況且他手裡還有那個東西。
蔣行朝想不通，皇上再怎樣，也不該對蔣府下手。
除非，這京城要變天了。
再往深了想，這朝堂怕是早已暗流洶湧了。
她腦中一掃往日對殷王的看法，他可真的是深藏不露，難不成他覬覦那高位？
“想置某人於死地的局！”
世青昭湊近壽安，她的眼神清純無辜。
“誰？誰會死？”
壽安公主向後撤了撤了，心中震驚。
她不知皇兄為何要這麼說，她只是想免了蔣行風的板子，這樣才是真的沒人死啊！
世青昭頓了頓，依舊面無表情地踱著步子。
他的直覺告訴他，壽安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她很可能是被利用了。
他口中淡淡吐出幾個人名字，“珩王、我、還有……宮外候著的那位！”
司城霖？
蔣行朝瞬間想到，方才人腳步匆忙地進來，顯然是有什麼急事發生。
可這麼長時間內屋子裡卻只有他倆的聲音，那他說的宮外之人極有可能是司城霖。
“啊？那那……”
壽安公主的小臉瞬間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