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宛走到近處才發現,同樣在後面觀察蘇暮的還有小武。
個子矮小的他撐著紙傘,貓在一棵常青樹下。
懷宛把傘移到蘇暮頭頂,“王爺,回去吧,有人會擔心你。”
突如其來的關心讓蘇暮側過身去,不想她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可她偏偏跟著他轉:“王爺,您可有可靠的大夫,能幫忙看下他們給我的毒藥嗎,不知藥性如何,要作假也好模仿著來。”
少女嗓音淡淡,好似什麼都掀不起她內心波瀾。她的傘,偏向了他這邊。
“明日再來,我會讓小武帶你去,小武,回屋!”蘇暮不看她,自顧自地朝小武走去。
主僕兩人漸行漸遠,女子對著他們的方向溫柔地行了萬福,撐好傘,亦離開了。
自始至終,沒看花田一眼。
到了屋裡的蘇暮站起,半晌都不去換衣服,最後,他拿出袖中一直捏著的手帕,叮囑:“讓阿月務必保護好她,特別注意瑩瑩的動靜。”
“主子,為何要注意表姑娘?”
“因為現在,她是我們的人了,是我蘇暮,對付太子的棋子。”
最後幾個字,青年說得很輕,他看著桌上的藍星草,像星星一樣的瞳孔中閃爍著淡淡哀愁。
很快,他又摸了摸耳朵,嘴角是幾乎不可見的笑容:“今晚,去黑市。”
在黑市跟著折騰了一晚的小武還在做夢呢,“咚咚咚”地巨大敲門聲直接把他吵醒。
開門:“哪個不要命的!氣煞我!”
“小武,是我,可以麻煩你帶我去找大夫嗎。”
他定睛,是懷宛。
女子將頭髮盤起成單髻,唯中間插了一枚藍色銀簪,一身素白長衫配羅裙,腰帶呼應髮簪,也是藍色,裙幅中間掛了玉環綬。
亭亭玉立,出塵不染。
“夫人你今天真好看啊,仙女下凡,我馬上就來。”小武嘖嘖稱讚,利索地換完衣物後,三人就出門了。
都城是懷宛第一次逛,街上人流攢動,商戶數不勝數,到了最中心的街道後,懷宛還沒走幾步,三四個男人直接衝了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個個臉上都是狡詐表情。
小武和月兒雙雙站了出來,將懷宛護在身後。
“喲,這不是王公子身邊最大的一條狗,李公子嗎?擋我們謙王妃的道,有何貴幹!”
為首的男人哈哈大笑,“小武兄弟?找你們王妃有事的可不是我,是他!”
男人眼睛睜大,明目張膽地上下打量完懷宛後,屏退左右,留出一條道來。
從中走出一個白髮鬍鬚的中年男人,打扮儒雅,一看就是飽讀詩書之人。
“二小姐,老奴是學士府的管家,老爺和夫人想您了,叫老奴接您回孃家呢?”他躬身,語氣恭敬。
“想不到啊,王妃這麼久了,還沒有歸寧啊,這不好吧。”旁邊的人附和。
“這位管家,王妃這幾天惹了風寒,才好,故此才沒能回去,待我們打點好,自然會回府裡看望老爺夫人。”月兒行了萬福,回話。
“誒,小姑娘此言差矣,學士府什麼沒有,老爺就是想二小姐了,這才讓老奴日日在這必經之路等候啊,小姐,您向來孝順,您看?”
“老傢伙,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小武瞪大眼睛,恐嚇。和王林的人攪合在一起,定沒有好事。他們貿然去,怕有危險。
懷宛拉開小武,對他和月兒分別點頭安慰,對著老者行禮:“管家,請。”
“夫人!”
“王妃!”
懷宛不說話,默默上了車,管家和王林一行在前面開路,在圍觀人群的注視下,馬車慢慢動了起來。
小武恨恨:“夫人,你幹嘛答應啊,危險啊,啥都沒有打點好。”
“怎麼?我覺得,有你和月兒在,就足夠了。”懷宛,斬釘截鐵。
“我的夫人啊,入了虎穴,他不讓我們跟著你怎麼辦?”
“夫人。”月兒遞上一把黑色匕首。
“月兒,你幹嘛!”
懷宛敲了敲小武的腦袋:“還是月兒懂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需要你們陪,我只需要你們在。”她微微一笑。
“這,這怎麼可以!”
月兒直接捂住了小武的嘴巴。
馬車不久就停下了,學士府一派古樸,門前沒有裝飾,硃紅門,硃紅匾。
進入裡面,和王府的花草成群不同,這裡大都是假山流水。門是一大特色,可謂是一門一景了。
圓門後面探出腦袋的梅花,拱門後面傲然挺立的黃柏。
“可真是,人模狗樣。”懷宛心想。
如他們所料,管家把他們帶到正堂以後,藉口老爺夫人想和懷宛說說體己話,就把小武和月兒給攔了下來。
懷宛跟著入了內宅,到了一處分外奢華的園子,一進去,門就被關上了,門後一左一右竄出兩位嬤嬤,大力地摁住了懷宛。
和衙門羈押惹事犯人的姿勢 ,別無二致。
“幾年不見,懷宛?出落得倒是個勾人身子。”婦人滿頭金釵,身段和懷憐卿一樣高挑。四十不到的年紀,皮膚尚好,胸前豐腴。
正是懷憐卿的母親,大學士府的主母,高氏。
“夫人,快去請王公子出來。為夫剛好有幾句想叮囑宛兒。”她身邊的男人在一旁的鞦韆上坐下,男人一頂書生幞頭,文質彬彬,長相清秀。
他,就是懷宛第一次見面的生父——大學士,懷鈺。
懷鈺任由僕人押著懷宛到他跟前:“宛兒,家裡送你去王府做了王妃,你何苦要得罪王公子,他父親乃當朝重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給家裡惹麻煩了。”
“哦?父親?第一次見面,宛兒很高興。宛兒請問,我該怎麼彌補呢?”懷宛笑起來,注視著男人的眼睛。
假意求教模樣。
男人低頭俯了她一眼,抬手撣了撣衣袍上灰塵,開口:“王公子愛美,你姿色尤佳,無他,投其所好耳。”
“父親,可宛兒做這王妃,不過為給王爺下毒,用的也是這副身子,若我再沾染王公子,被王爺發現,女兒,怕。”懷宛想了想,說得直白。
眼前人微眯起眼睛,露出不恥,他站起,更為不屑地質問:“宛兒,那就是你要考慮的問題了。這點都不會,如何做我學士府的二女兒。”
懷宛,失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