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是無緣無故被推翻的課桌、被撕爛的課本、背上的烏龜貼紙、抽屜裡的垃圾……
進化到——頭髮上的口香糖、椅子上的圖釘、下樓梯時身後伸出的黑手……
後來，程琦玥用各種手段，帶著大家去對她進行冷暴力，摧毀她的心理防線。
她們口口相傳，把她的名聲搞臭，給她貼標籤。
說她是勾引男人的賤貨，侮辱她的人格，嘲諷她的家庭。
直到全校人都討厭她。
溫沁羽覺得諷刺，而且荒謬，一個學生到底有什麼能力，讓全校人都認識她？
這得多麼神奇啊。
她不怕那種嘩啦啦流血致殘的肢體傷害。
但她受到的大多是精神上或者加上不輕不重的身體霸凌。
很隱蔽但是很持久，陰影和傷害也很大。
大到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有走得出來的那一天。
都怪她太沒用，哪怕重活一世，也還是那麼弱小，還要再經歷一遍這樣的痛苦。
“小羽，這販賣機真垃圾，居然沒有你愛喝的草莓牛奶，我記得你以前最愛那個了……”
陸馨月握著兩瓶果汁，絮絮叨叨地走過來。
她看到小羽呆滯地坐著，臉上一片死寂。
“怎麼了小羽？”
陸馨月整個人都驚訝了，這怎麼看著比剛才還嚴重呢？
溫沁羽胡亂抹了把眼淚，扯出一個苦笑，“沒有，只是太擔心奶奶了，現在沒事了。”
“你買的什麼，給我看看。”
她轉移了話題，拿過陸馨月手中的一瓶果汁。
果汁是冰冰涼涼的，握在手心很舒服。
“這個可好喝了，你快試試！包你愛上！”陸馨月大大咧咧地擰開蓋子大喝一口。
溫沁羽笑了笑，也抿了一口果汁。
確實很好喝，但她還是喜歡草莓牛奶。
她沒有把程琦玥來過的事情告訴陸馨月。
如果她自己在學校裡受點委屈就能安然，那麼沒必要把月月和奶奶也拖下水。
奶奶已經進了ICU，人也醒了過來，可醫院只允許家屬探望。
溫沁羽換了無菌服，坐在病床前，輕輕地問，“奶奶，您覺得身體怎麼樣？”
奶奶插著氧氣管，還有不少儀器連接在身上，可看到孫女的時候，蒼老的臉上還是有了光。
“麻藥沒過，沒啥感覺……就是有些累。”她說話有氣無力的。
陸馨月站在玻璃窗外邊，朝奶奶露出一個笑容，還元氣滿滿地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祖孫倆看了，也不禁笑起來。
溫沁羽收回窗外的目光，認真耐心地安慰奶奶，“護士說了，您的手術很成功，觀察個一兩天咱們就能回家，不過這段日子，您不要再去收廢品了。”
“小羽，你是不是，沒和奶奶說實話呀？”
奶奶問的話，讓溫沁羽有些心虛，她詫異道，“奶奶，您這是什麼意思？”
奶奶垂了垂無力的眼眸，輕輕笑了一下。
“咱們在彩票店中的獎，不止兩萬吧？”
溫沁羽疑惑地偏了偏頭，“您猜到了？”
奶奶又笑了，娓娓道來自己知道的事，“那時候，你留的是奶奶手機裡的號碼，昨晚上你出去打熱水，彩票店的老闆打電話過來，說恭喜我們中了四十萬，那時候奶奶才知道，你許是怕奶奶受刺激，才沒說實話。”
既然奶奶知道了，溫沁羽索性也承認。
“您猜的都沒錯，這次的手術前前後後花了五萬，咱們手上還有三十多萬呢。”
“這些錢夠咱們生活到孫女上大學了，所以您別再去收廢品，您年紀大了，這又是個辛苦活，很讓我擔心的。”
“要是實在閒不住，您做糖餅那麼好吃，乾脆我就給您找家小店面，專門賣糖餅。”
聽著孫女的勸說，奶奶笑了一下，虛弱地點了點頭，“也行。”
三十分鐘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護士也進來趕人。
溫沁羽只好依依不捨地離開。
其實她很想陪著奶奶，可是條件不允許。
陸馨月安慰她，“好了小羽，你不要太擔心，奶奶在ICU有護士照顧，她們有專業的護理能力，也有經驗，一定會把奶奶照顧好的。”
溫沁羽點點頭。
“對了，你現在還住那條老巷子麼？有沒有搬家？坐我的車回去吧，我也好久沒去你家了，正好去玩玩！”
陸馨月說著，就要拿出手機給司機打電話。
溫沁羽立刻阻止她，有些扭捏道，“月月，我家有啥好玩的？而且家裡那麼多天沒人，一定很髒，我要回去搞一下衛生，等我清理完，你再去家裡玩吧！”
“那我去幫你搞衛生唄。”陸馨月自然道，“反正以前我們還經常在一起，幫奶奶收拾廢品呢！”
溫沁羽知道，家門口被潑了紅油，要是讓月月看到，那可不好解釋。
“算了，你都陪我一上午了，也該回去休息一下。”
“可是……”
陸馨月還想說什麼，但她爸忽然打了個電話過來，要她回家。
“唉，看來只能下次再去你家了。”陸馨月可惜地說，“我爸說有事找我，我得先走了。”
“好。”
能把她支走，溫沁羽也鬆了一口氣，自己坐公交車回家。
走進巷子，遠遠的就能看見自己家門口，全是紅色油漆，猙獰得很。
溫沁羽一回來，隔壁的陳阿婆就出來了。
陳阿婆，就是上一世打電話通知她外婆心臟病發的鄰居。
陳阿婆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了一邊。
“丫頭啊，你是不知道，今天上午來了一夥凶神惡煞的人，二話不說就往你家潑紅油漆！我們都在猜呢，你們是不是得罪啥人了？他們連這種事兒都幹得出來呢！”陳阿婆憤憤不平地說。
溫沁羽縮了縮脖子，悶聲說，“沒有，我和奶奶哪裡能得罪什麼人……大概是人家找錯門了。”
“我們也是這麼猜的。”陳阿婆點點頭，“指不定是誰借了高利貸不還，人家上門催債，結果找錯了。你還是快些把家門口清理一下，別嚇著你奶奶啊。”
“好，我知道，謝謝陳阿婆提醒。”
溫沁羽上前開門，走進院子裡接了一桶水。
又拿了抹布，撩著袖子在門口擦擦洗洗。
可那是紅油漆，而且大部分都已經幹了，用水根本洗不乾淨，味道也刺鼻得很。
她又弄了肥皂水，還去買了各種清潔劑。
終於在天黑之前，把門口給擦乾淨了。
溫沁羽去洗了澡，連飯都沒有吃，累得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第二天，醫院打電話來，說奶奶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休養兩天就可以出院。
溫沁羽帶了自己熬的粥去看奶奶。
還沒進病房，就聽到了奶奶和鄰床病友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