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驚得倒吸一口涼氣,感覺一顆心都涼了起來,好像倒了一整杯的冰鎮檸檬水。
“你……你瘋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紀明修。
她記得,幾天前剛和他說過,她不會陪他見家長,如果他非需要這種幫助,就去找別的女演員。
甚至還把他送她母親的禮品折成現金還回去了。
現在這又是要幹什麼?!
紀明修臉上並沒有什麼情緒,神色平靜,似乎早已料定她的反應。
“你先聽我解釋,我的意思是……”
然而,紀明修剛一開口,“砰!”一聲,燈滅了,整個餐廳陷入一片黑暗。
他們是包了整個餐廳,原本室內就他們兩人,現在,燈光熄滅,全然陷入黑暗中,格外瘮人。
好在,玻璃窗外,燈光通明,還有微弱的光線透過窗內。
一個女服務人員連忙走來,抱歉地朝他們兩人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店裡線路故障,需要維修一段時間,打擾您兩位就餐了。我們這邊為兩位免單,並且賠償兩張會員卡,您們看可以接受嗎?”
女服務生連聲道歉。
比起突如其來的停電,顯然紀明修的求婚更令舒棠驚慌,她看向女服務生,“可以,那我們先回去了。”
“好,我送你們。”
女服務生歉意地笑了笑,帶兩人離開。
雨愈下愈大,漆黑如墨的夜空淨得沒有一顆星星,狂風全吹掉了似的。
細密的雨珠貫串如絲,如簾,清洗整座城市,街道上的車疾馳而過,濺起一地水花。
“我送你回去吧。”紀明修道。
舒棠望著綿延不盡的雨景,輕輕嘆了口氣,她鑽進紀明修的車,好像從一個墨水瓶鑽進了一個囚籠。
雨刮器不斷沖刷玻璃上的雨水,滂沱大雨噼裡啪啦的聲音,襯得車內格外安靜。
“紀總,我不能嫁給你。當初我們的約定,也不要繼續了。我和你,就回到本來的上司和下屬吧。”
舒棠打破寂靜,直截了當拒絕他。
紀明修沒說話,打開車載音箱,點了一首歌。
熟悉的英文歌節奏舒緩,異國女歌手的聲音清脆空靈,好像有穿透靈魂的力量,讓舒棠整個心平靜下來。
“好聽麼?”紀明修問。
舒棠點頭,“她嗓音很好。”
印象中,紀明修似乎很喜歡聽這位女歌手的歌。
紀明修笑了笑,握著鍵盤的手緊了緊,神色黯淡,“她是我初戀。”
“初戀?”舒棠好奇地看向他。
“我和Elara是在英國留學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我認定她會是我一生摯愛……直到現在,我也這麼認定。
“和她熱戀的幾年,是我最快樂的日子。舒棠,我沒和你說過,雖然我的家庭條件比許多人優越,但我的父母都是很傳統的人。
“上學的時候,他們對我很嚴,我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時間,包括出國留學,也是他們一手安排。
“Elara坦率,活潑,自由,是她讓我生命裡多了一點不同的色彩。”
紀明修提到那段戀情,神色不自覺溫柔下來。
“那你們為什麼分手了?”舒棠問。
“因為我的父母不同意。”紀明修說,“Elara追求自由,是不婚主義,丁克。我父母接受不了。”
“為了說服我爸媽,我甚至跪在他們面前求情……我可以為了Elara不顧多年的親情,可是……”
紀明修苦笑,“可是Elara不能接受我為了她和家裡決裂。我也不能接受,她為了我,放棄她自己的原則。”
他嘲弄地笑了笑,看了一眼舒棠,對她說:
“可笑麼?恰恰是因為我們都深愛彼此,都尊重彼此,所以不得不離開對方。”
“愛一個人,即使離開她會讓自己痛苦,可一想到分開會讓她更幸福,就算再痛痛苦,也甘願獨自忍受。”
舒棠垂眸,手指絞緊,好像心裡的某段記憶被緊緊扯著,冷不丁拎出來切割,凌遲。
“我理解你。如果分開是為了對方好……”
舒棠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闔上眼睛,“是我,我也會離開他……”
車在路上行駛,瓢潑大雨傾瀉,半梳月亮隱在山丘,彷彿在水中洗了澡,藏在昏沉沉的天色中。
舒棠發現車行入了郊區,喉嚨一緊,“你要去哪?”
“舒棠,我們很相似,不是麼?”
紀明修繼續開車,“我想明白一件事。親情和愛情,我們其實早就做出了選擇。”
“結婚,只要不是心裡那個人,和誰結不是結?與其找一個不知道人品怎樣的相親對象,還不如我們兩個同病相憐的人湊成一對。”
他嘲諷地笑了笑,“這輩子到底也就這樣了。”
“轟隆——”
半空裡一聲驚雷,吞沒了光亮,車駛進隧道,霎時間又進入一片昏暗。
星娛影視。
賀御舟簽完最後一份文件,鋼筆字在合同紙上龍飛鳳舞,沾染著說不出的煩躁不安。
辦公室的落地窗外,暴雨淋漓,野風翻卷,天空像破了個洞。
賀御舟扯了扯領帶,酒紅色的領帶,仍在辦公桌上,脖頸處的束縛感終於消失,他仰在老闆椅上,胸口發悶。
只要一閉上眼,他腦海裡就會浮現出舒棠的身影,重逢後,每一次和她相遇的場景,就好像自動播放的影像帶,烙印在他心上。
賀御舟拿起手機,點進某個問答類APP。
收藏夾唯一一條高贊回答:
《零幀起手教你如何挽回前女友的心》
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某位高等級答主的親身經驗。
這時,一個電話彈出來。
賀御舟接了電話,謝雲霄的聲音不小,上來就問:
“舟哥,情況緊急,你告訴哥們實話,你到底有沒有放下舒棠?”
賀御舟擰眉,懟道:“和你有關係?”
“你別生氣,這是特殊情況……”
謝雲霄趕緊解釋,他知道,這四年來,因為他們舟哥被舒棠斷崖式分手,“舒棠”這個名字,無疑成為他們談話的禁忌。
“是我這兩天聽我媽聊八卦,她不是和紀明修她媽關係挺好麼?說是紀明修要和舒棠見家長了,約的哪天來著……”
謝雲霄拍了拍腦袋,“哎我這死腦筋,是今晚還是明晚?忘了。”
“但是,但是你說巧不巧?我剛才開車的時候,看見舒棠從一個餐廳出來,上了紀明修的車,我跟了他倆一段時間,好像就是紀明修他家裡老宅的方向!”
“你說他倆是不是要談婚論嫁了?”
“舟哥,別怪我沒提醒你,舒棠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