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線愈來愈密,郊區的公路上人流稀少,天空像撕開的裂帛,一口吞噬奔騰的車輛。
“或許我們都應該逼自己一把。”
紀明修繼續勸慰她,“只有新的開始,能徹底把我們帶出過去的陰霾。”
“可我不想。”
舒棠手指絞緊,裙子的一角揉成了褶皺,心臟狂跳,情緒隨沸騰的雨點燃燒。
“你和賀御舟分了四年,這四年,你從來不主動和任何異性接觸,甚至是炒CP的業內營銷手段都抗拒……”
紀明修冷笑一聲,“舒棠,賀御舟到底給過你什麼?值得你這麼對他?”
“你和他分手的這四年,他一直在美國逍遙自在。
“你心心念念他的四年,他在創業,炒股,交一堆生活靡亂的白人朋友。
“你不知道他們國外玩得有多開放吧?你怎麼知道,賀御舟揹著你,沒有……”
舒棠心一緊,打斷紀明修的話,“夠了!”
賀御舟是什麼樣的人,只有她知道。
也只有她知道,他對她多好,如果不是因為他對她的好,她怎麼……
怎麼捨得離開他。
舒棠仰起頭,眼睛溼潤,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吸了吸鼻子,將眼淚硬生生憋回去。
紀明修沉默片刻,“我帶你去見我父母。”
舒棠皺眉,“我不去。”
紀明修沒有改變方向的意思,繼續按原方向開車。
好像非要逼她似的。
舒棠抬高嗓音:“紀明修,我不去!”
紀明修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踩了油門,車速提高,碾碎一地雨珠。
與此同時,空中一道悶雷,伴隨著汽車發動機轟鳴的聲音,巨大的聲響混入雨水中,似乎要震碎舒棠的耳膜。
朝後視鏡看去,一輛銀灰色的阿斯頓馬丁,正追在他們身後,不要命似的緊咬在車後。
飛奔,疾馳,勢不可擋!
那輛車死死咬在紀明修的車後,持續加速,直到和他的車並排行駛。
不用任何信息佐證,舒棠百分百確定,那車上的人正是賀御舟!
雷聲,風聲,雨聲,發動機轟鳴聲……盡數碾碎在破碎的雨水中,不知道是什麼氛圍,兩輛車似乎在競技,誰也不肯落後。
“哧拉!”
兩輛車輕微剮蹭。
舒棠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揪住安全帶,看向紀明修,“快減速!”
紀明修終於恢復理智,降下車速,緊追不捨的阿斯頓馬丁,逐漸和他們拉開距離。
舒棠鬆了一口氣,然而心跳仍在加速。
賀御舟,他為什麼會跟來?
只是,心中的疑團還未解開,猛地,紀明修踩了急剎車,由於慣性,舒棠半個身子朝前倒去,幸好被安全帶拉回。
面前,阿斯頓馬丁擋在車前,銀灰色的車型橫在路上,別住他們的去路。
男人下車,黑色的大衣硬挺冷峻,勾勒出頎長的身姿,傘撐開,骨節分明的長指攥緊傘柄。
大雨滂沱,冰涼的雨水順著傘骨流下,雨珠摔碎,迸裂在地面上,化成一灘水漬。
舒棠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賀御舟,他隱在雨幕中,一步一步朝她走來,周身氣場強勢得駭人,渾身散發著嗜血的冷氣。
“賀御舟,他來幹什麼?”紀明修眉毛越皺越緊。
舒棠僵在副駕駛上,沒有聽見紀明修的話,她的眼裡只有賀御舟朝她走來的身影,他陰寒暗沉的眼神,彷彿裹挾了冰碴子,比徹夜的雨澆在她心上還冷。
直到,他走到她的窗外。
紀明修比她更快一步下車,他慌忙撐開傘,跑到賀御舟跟前,“賀總,你……”
賀御舟沒等他說完,一拳朝他側臉打上去,紀明修一個趔趄,傘掉在地上,全身淋溼雨水,剛要站穩,又被男人踢到胸膛,徹底摔在地上。
“賀御舟!”
舒棠見狀,連忙下車,一把拉住他手臂,“別打了……”
他的手臂發顫,拳頭攥緊,手上的青筋暴起,眸中壓抑著晦暗不明的情緒,彷彿一個待燃的火藥桶,隨時會爆炸。
“紀明修,你他媽再敢靠近舒棠,老子讓紀家提前準備給你收屍!”
冷硬的語氣揉碎在雨聲裡,紀明修狼狽地爬起來,嘴角滲出血絲,胸口隱隱發痛,來不及撿傘,他望向舒棠:
“舒棠,你別忘了我在車上和你說的,只有嫁給我,我們才能解脫。”
賀御舟冷笑,轉眸看向舒棠,手上撐著的傘下意識朝她傾瀉,反問:“你要嫁給他?”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似笑非笑的神色,讓舒棠莫名發慌。
她正欲解釋,賀御舟忽地俯下身,剎那間,從下往上將她單手抱起。
一手托住她臀部,一手撐著傘,舒棠整個人在他身上,比他高出半個頭。
淅淅瀝瀝的雨絲在風中傾斜,渲染濃郁的黑夜,舒棠懸在空中,長髮吹得凌亂,昏沉裡,她下意識摟住賀御舟的脖頸,攫取一絲安全感。
“砰!”
車門關上,黑暗把狹小的空間收緊,舒棠被死死抵住,雙手抬高,瀰漫的情思還沒轉化成語言,唇瓣便被堵住,強勢漫長的吻彷彿要把她的神經震碎。
“嗯……”
舒棠在他懷中輕輕顫抖,一條純白的紗裙,裙襬搖曳,肩膀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披肩。
幾顆雨珠滑落,她在他腿上坐著,像一朵掛著水滴的白茉莉。
“舒棠,你敢嫁給誰,老子弄死誰。”
昏沉的車廂,男人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擊碎寂靜凝滯的空氣。
細密的吻濃染著翻湧的情緒,舒棠心裡莫名感到一陣委屈,剛才忍著的淚水,終於從眼底滑落。
她怎麼知道紀明修忽然和她求婚,她怎麼知道他非要帶他去見紀家的人,她怎麼知道他不肯調方向把她困在車上?
難道是她想嫁給紀明修嗎?
為什麼都要算在她頭上?
舒棠心裡本就發堵,這些天積壓的情緒,彷彿突然找到了出口,全化成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冰涼潮溼的淚珠,一滴一滴,碎在賀御舟的手上。
他心口一陣抽疼,鬆開她,卻看見她在黑暗中低聲抽泣,哽咽:
“賀御舟,我沒想嫁給紀明修……”
斷斷續續的聲音,像一根看不見的柔軟絲線,纏著他的心臟,牽著,扯著,伴隨雨點震顫,蹂躪他心裡最柔軟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