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大恩,臣永生銘記!”梁安國將軍熱淚盈眶,向周懷安深深行禮。
吏部尚書君劭站在廊柱的陰影裡,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同時警惕地掃視著空曠的宮廊。
“梁將軍何須如此客氣。能及時阻止這場悲劇,本宮已心滿意足。”周懷安溫和地回應道。
“梁將軍有所不知,殿下為查證嶽夫人的身份,連日來通宵達旦。前夜三更突然造訪寒舍,老臣著實吃了一驚,更被殿下的仁德之心深深打動。”君劭邊說邊向周懷安微微欠身。
“君大人過獎了。”周懷安連忙阻止又要行禮的梁安國。
“殿下,此恩如同再造,臣定當結草銜環以報。”
“梁將軍言重了。”周懷安故作謙遜地回應。雖然嘴上推辭,但心中早已盤算著如何將這位禁軍統領收為己用。
“殿下,梁將軍,今日得見二位高義,老臣深感欣慰。”君劭適時插話,決心促成同盟,“趙侯爺專權跋扈,一手遮天,殘害忠良已久。老臣如逆水行舟,常感力不從心。但今日之事,讓老臣重燃鬥志。臣提議我們三位同心協力,共奉殿下為主。殿下智勇雙全,正是撥亂反正的明主。”
周懷安含笑看著,梁安國立即附議。雖然趙文遠事先告知嶽夫人的身份時已令他震驚,但局勢的發展之順利還是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君劭敏銳地捕捉到了此案的政治價值,輕而易舉地將梁安國拉入了陣營。
(誰能想到,助我邁出關鍵一步的竟是政敵?)
“二位皆是德高望重的前輩,本宮豈敢妄稱主君。”周懷安垂眸說道,“然而再三推辭反顯矯情。本宮雖才疏學淺,還望二位不吝賜教。”
梁安國與君劭齊聲行禮。周懷安微笑著受禮,但締盟的喜悅卻難以掩蓋他心中的疑惑。
嶽夫人的相關細節與趙文遠所述分毫不差,就連朝中的反應都被精準預料。(趙文遠,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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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扭轉劇情的興奮感支撐著雲梓熬過了整日的公務,直到想起要赴劉弘宇府邸而非歸家時,這份興奮才稍稍減退。
即便如此,當馬車駛離刑部時,她與趙文遠共享的成就感仍沖淡了心頭的鬱氣。
雲梓向屈伯庸頷首致意後登上了馬車,隨著車廂的晃動仰靠在軟墊上。
(若能保全嶽夫人的性命,或許就能找出戴紅玉項鍊的侍女並將其解僱。)
明日恰逢休沐日,她盤算著要滿京城“盯人”,直到找到目標為止。
車駕停駐在劉府門前,雲梓不情不願地步入廳堂。
和上次一樣,劉弘宇已換上便服舉杯暢飲。
雲梓正欲速戰速決地敬酒離開,卻發現中書令今夜談興正濃。他揮舞著斟滿的酒杯,任由酒液潑灑在衣袖上,兀自高聲怒斥:
“君劭那小崽子在耍什麼把戲?梁家遺孤?他們拿得出證據嗎?”
雲梓沉默地頷首。
“誰能證明他孫媳不是窯姐兒?說不定他孫子就是個活王八!那丫頭片子指不定是誰的種!”劉弘宇越說越激動,“這些陳年爛賬怎麼會突然翻出來?分明是有人存心算計!”
(我可清楚得很。)雲梓腹誹著保持緘默。
“事態很嚴重嗎?不過就是饒過婦孺性命而已……”她佯裝懵懂地問道。劉弘宇對此嗤之以鼻。
“文遠啊文遠,白生得比娘們還俊俏,腦子也跟娘們似的蠢!嶽無玄早就在蒐集證據了,加上他侍從供認曾將罪證交予其妻……”
劉弘宇猛灌一口酒,“本要斬草除根,如今倒好,那婆娘非但無罪,還能大搖大擺地進京!”
(你這大男子主義的混賬!)
“原來如此。”雲梓不動聲色地舉壺斟酒,“世叔且寬心,飲些酒潤潤喉。”
見劉弘宇仰頭飲盡,她立即續杯。不料中書令突然重重地將酒杯擲在桌上,琥珀色的酒液濺上了案几。
“我無法冷靜!一想到這件事就怒火中燒!”他憤怒地喘著粗氣,眯起眼睛瞪向雲梓,“你喝!因你刑部的事務害得我心情惡劣,罰你連飲三杯!”
雲梓退縮了一步,心中驚呼:認真的嗎?!
劉弘宇一掌拍在案几上,厲聲道:“叫你喝就喝!”
雲梓勉強擠出笑容,一飲而盡。接著,劉弘宇再次斟滿她的酒杯,雲梓連飲三杯,強忍著酒液帶來的極度不適。
“下官正在處理此事,劉叔父。”雲梓試圖解釋,同時提議道,“下官代刑部賠罪,請允許我向您敬酒。”
劉尚書嗤之以鼻,但還是接受了她斟的酒。或許因為心情不佳,這位年長者很快便醉得不省人事。
雲梓強忍住鬆口氣的衝動,自己也已微醺,隨即離開了劉府。
屈伯庸急忙上前攙扶雲梓登上馬車,待她入座後,輕輕合上了車門。雲梓在馬車中昏昏欲睡,直到馬車停駐時才猛然驚醒。
“小侯爺,到了。”伯庸稟報道。他拉開車門,伸手相扶。雲梓踉蹌著踏入內院,睏意如潮水般湧來。楚嬌匆匆上前見禮,小心地引領雲梓返回文遠的居所。
“小侯爺,要備醒酒茶嗎?”楚嬌邊幫著褪去雲梓的外袍邊憂心忡忡地問道。
“不必。”雲梓含糊地回應道,“嬌兒,我有事問你。”
“楚嬌恭聽,小侯爺。”楚嬌恭敬地回答道。
雲梓倒向床榻,睏倦地眨著眼睛。楚嬌為雲梓蓋上錦衾。
“對了,那條項鍊……”雲梓說著,眼簾漸漸合攏,“有個戴紅玉項鍊的姑娘,但我不記得是誰了……”她將臉轉向遠離床頭燈盞的方向。
“唉,明日再問吧。”雲梓呻吟道。楚嬌俯身靠近,柔荑輕撫雲梓的手臂。
“小侯爺說的可是已故長公主賜予奴婢的紅玉項鍊?”楚嬌問道。
雲梓迷濛地睜眼望向楚嬌。年輕女子伸手探入衣領,取出原本藏於襦裙內的飾物。雲梓盯著項鍊,震驚地睜大了雙眼。
“小侯爺想的可是楚嬌的項鍊?”楚嬌輕聲問道。
糟了。雲梓機械地點了點頭。
“楚嬌,我——”雲梓只覺天旋地轉,緊闔雙目強忍內心翻湧的焦慮。她費盡力氣才剋制住外在的反應。
“小侯爺有何吩咐?”楚嬌再次問道。
“明晨再議。”雲梓最終選擇了拖延,“我……明日再與你細說。”
“謹遵鈞命。請小侯爺安歇。”楚嬌說著略施一禮,然後熄滅床畔的燈盞,悄然退去。
儘管趙文遠的震驚與憤怒如芒在背,但此刻的雲梓已無力顧及。在疲憊與酒意的雙重侵襲下,她陷入無夢的深眠,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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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喚醒雲梓的是文遠那如刀割般鮮明的被背叛感。
(文遠,怎麼了?)雲梓昏沉地思忖著。昨夜的情景突然湧現,令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嬌兒怎能如此背主?我雖非完美之人,卻也絕非苛待下人之輩!)文遠的語氣中充滿了委屈。雲梓的心跳加速,思考著眼前的局面。
(會不會是障眼法?或許還有其他紅玉項鍊。)
(但很合理,普通侍女根本不知我的行程。)
(那我們去問她是否認識其他戴紅玉項鍊的姑娘。畢竟這種貴重物件,楚嬌應該清楚。咱們慢慢查。)
儘管雲梓試圖保持冷靜,但這個念頭仍讓她的胃部翻騰不已。若真是楚嬌,那意味著叛徒竟在文遠身邊潛伏已久。
她何時與周懷安搭上線的?按原著的時間線,七皇子此時剛開始培植勢力,但早前已在各府安插了眼線。
即便尚無實權,周懷安的情報網此時雖不完善,卻也已初具雛形。
當楚嬌端著文遠的早膳進來時,雲梓強作鎮定,卻幾乎難以下嚥。
待侍女們收拾完食案後,她喚住了楚嬌。年輕女子耐心地等到其他僕從退盡後,靜靜地等待著雲梓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