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觀察數日,見顧琳琳確實安分待在家裡,每日聞雞起舞,勤練不輟,顧青懸著的那顆心,總算稍稍放下。
妹妹雖有時跳脫,但答應過的事,總歸是會做到的。
顧青自己亦不敢有絲毫懈怠,將心神沉浸於武道修煉中,力求武道更進一步。
與此同時,蘇城之外,一座夜幕降臨的山村。
村落依著山勢散佈,家家戶戶的炊煙早已熄滅,只剩下尋常幾家零星的昏黃燈火。
村民們早已沉入夢鄉,勞作一天的疲憊讓他們睡得格外香甜,渾然不覺,一場災難無風而至。
夜色最濃處,幾道黑影,無聲無息的貼著地面滑向村口。
為首之人,一襲寬大黑袍將身形完全籠罩,兜帽深垂,遮蔽了面容,唯有一雙眼睛在陰影下閃爍著精光,冷漠俯瞰著這片山村。
他身後緊隨兩人,氣息各異。左側那人身形佝僂瘦小,眼神如毒蛇般陰鷙,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獰笑;右側那人則體格魁梧,肌肉虯結,周身散發著兇戾暴虐氣息,每一步落下都似有千鈞之力,卻偏偏悄無聲息。
他們行動間帶著一種詭異韻律,彷彿融入了夜風,凡俗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其蹤跡。
“桀桀,頭兒,就是這處窮山溝?”
瘦小修士嗓音乾澀,如同砂紙摩擦,帶著壓抑不住的貪婪與興奮。
黑袍人僅是微微頷首,那雙藏在陰影裡的眸子緩緩掃過村落。
“動手。”
黑袍人聲音低沉,“乾淨利落些,別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話音未落,黑袍人緩緩抬起一隻乾枯如鷹爪的右手,五指在虛空中勾勒出繁複而詭異的符文。
絲絲縷縷,宛如活物的黑色霧氣自他指尖溢出,扭曲,擴散,帶著一種極淡卻異常甜膩的異香。
無聲無息間向整個村莊瀰漫開去。
霧氣所過之處,原本喧鬧的蟲鳴蛙叫驟然中斷,彷彿被一隻無形大手扼住了咽喉。
村口守夜的老黃狗低低嗚咽一聲,四肢一軟,癱倒在地,再無聲息。
屋內,原本跳躍的油燈火苗劇烈搖曳幾下,最終也徹底熄滅,歸於沉寂。
甜香瀰漫,死寂降臨。
整個村落彷彿瞬間被抽離了所有生機,陷入一種比死亡更深沉的眠狀態,連夜風都彷彿凝固了。
“哼,一群螻蟻,也配掙扎?”
那壯碩修士臉上肌肉抽動,露出一抹鄙夷和殘忍的笑意。
黑袍人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手掌一翻,掌心赫然託著一枚鏽跡斑斑的青銅羅盤。
羅盤樣式古拙,刻滿了看不懂的符文,中央的指針此刻正微微顫抖,散發出幽幽綠芒,指向村落深處某個方向。
“靈光反應尚可,不算白跑一趟。”黑袍人語氣依舊平淡,似乎這結果早在意料之中。
三人身形再次晃動,化作三道模糊不清的淡影,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靈,悄然飄入村中。
他們穿行在泥牆木屋之間,動作迅捷得不可思議,不似凡人。
青銅羅盤指針在村中不同位置短暫停留,其上綠光時而明亮,時而黯淡。
瘦小修士眼中貪婪光芒熾盛:“頭兒,看這架勢,這次的‘收成’怕是相當不錯啊!”
黑袍人腳步未停,聲音冷冽:“收斂心神,先找出資質最佳那幾個‘種子’先。”
片刻之後,羅盤指針驟然穩定,筆直指向村東頭一戶不起眼的農家。
那是一座普通的泥土夯築小屋,院牆低矮,晾曬著幾件破舊農具,門窗緊閉,透不出半點光亮。
黑袍人隔空屈指一彈。
“咔嚓”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厚實木門門閂應聲斷裂,木門悄無聲息地向內滑開一道縫隙。
三人藉著門縫擠出的月光,隱約可見土炕上躺著三個人影。
一對憨厚的夫婦,以及他們懷中一個約莫五六歲的男童。
男童睡顏酣甜,小臉蛋紅撲撲的,呼吸綿長均勻,對外界來臨的危險似乎毫無所知。
黑袍人目光精準落在男童身上,手中羅盤綠光陡然一盛。
“資質中等偏上,可以帶走。”
他漠然做出評判。
瘦小修士發出一聲壓抑的怪笑,迫不及待上前,寬大袍袖對著男童輕輕一拂。
一股無形吸力憑空產生,那男童身體微微一顫,竟如同幻影般,被收入瘦小修士的袖中。
自始至終,炕上那對夫婦依舊沉睡不醒,絲毫未察覺出懷中孩童的消失。
三人悄然退出,木門在他們身後自動合攏,恢復原狀,彷彿從未有人踏足。
他們繼續深入,以同樣的手法收取了數個有靈根的靈童。
這時,羅盤指針猛的堅定地指引著一個方向。
“走,去瞧瞧!”
很快,三人站在一間破敗的茅草屋前,羅盤指針開始瘋狂旋轉,其上綠光暴漲,幾乎將整片夜空都映照出一抹碧色。
“嗯?”
黑袍人一直古井無波的眼神中,首次掠過一絲驚詫。
“好…好強的靈光!這…這是?!”瘦小修士聲音都變了調,激動得渾身顫抖,貪婪幾乎要從眼中溢出。
壯碩修士更是舔了舔乾裂嘴唇,聲音甕甕作響:“乖乖,這次是真撞大運了!極品貨色!”
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與狂喜。他們動作變得更加小心翼翼,潛入了茅屋。
屋內陳設簡陋至極,只有一張破舊木板床,床上躺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嫗,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看起來不足三歲的幼兒。
那幼兒粉雕玉琢,肌膚晶瑩剔透,宛如上好美玉雕琢而成。即便在沉睡中,眉宇間也自然流露出一股超乎尋常的靈動之氣,彷彿天地靈秀盡皆匯聚。
此刻,黑袍人手中羅盤綠光已經濃郁到了極致,幾乎化為實質,將整個羅盤都染成了翠玉之色,光芒甚至穿透了茅屋,在夜空中投射出一道微弱的光柱。
“嗡嗡嗡…”
“上品!這絕對是萬中無一的上品靈根!”饒是黑袍人見多識廣,此刻聲音也帶上了一絲難以抑制的激動與顫抖。
要知道在修仙界,上品靈根保底就是真人,真君也不是沒有一絲可能!
真人在他們這些底層修士看來那是天大般的人物!
“快!頭兒!快收了他!此等仙苗獻給尊上,我等必能得到天大賞賜!”
瘦小修士急不可耐催促,雙眼猛的放光。
一個上品靈根獲得巨大的獎賞,即使是三人瓜分,也足夠讓人一夜暴富!
瘦小修士已經迫不及待要把極品靈根拐走,面見尊上了。
黑袍人深吸一口氣,也強壓下心頭狂喜,親自上前。
他不敢有絲毫大意,手指虛空一點,指尖凝聚出一團柔和卻深邃的烏光,緩緩罩向那幼兒。
幼兒身體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微微顫動了一下,眉頭微蹙,似乎反應到什麼,但旋即就被那烏光完全包裹。
下一瞬,烏光連同幼兒一起,被黑袍人小心翼翼攝入袖中。
旁邊的老嫗依舊沉睡,皺紋深刻的臉上滿是安詳,對自己視若珍寶的孫兒已然消失渾然不覺。
到手極品貨色的一刻,覺得剩下的也無可要緊,三人身形一晃,化作三道黑煙,以驚人速度向村外掠去。
幾個閃爍跳躍間,便徹底融入遠方的山林陰影中,消失不見。
村莊,再次恢復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詭異的甜香,正隨著夜風緩緩消散…
翌日
東方天際,一抹魚肚白浮現,宣告著新的一天來臨。
村莊,開始從死寂中緩緩甦醒。
雄雞照常打鳴,聲音卻顯得有幾分無力。
“咯…咯咯…”
村民們陸續醒來,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四肢沉重,彷彿都經歷了一場大病。
“怪了…昨晚怎地睡得這般死沉?連翻個身都難。”有人揉著脹痛的太陽穴,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可不是嘛,往日里蚊子叫都能聽見,昨晚連狗叫都沒一聲,邪門了…”鄰居附和道,臉上滿是困惑。
起初,沒有人意識到真正的異常。
直到一聲淒厲到撕心裂肺的哭喊,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我的娃啊!我的虎子!虎子不見了,嗚嗚嗚…”
一個婦人瘋了般從自家屋裡衝出來,聲音嘶啞,眼神渙散,臉上掛滿了淚痕。
這聲哭喊如同點燃了引線。
幾乎同時,村東頭那戶人家也傳來了更加絕望的哭嚎。
“囡囡!我的囡囡!誰看到我的囡囡了?!”
恐慌,如同無形的瘟疫,以驚人的速度在整個村莊蔓延開來。
“我家柱子也不見了!”
“俺家妞妞也沒影了!”
越來越多的村民驚駭地發現,自己家中的孩童,尤其是那些五六歲以下,平日裡顯得格外聰明伶俐的孩子,竟然在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不見了!
哭喊!絕望!
這群一夜丟了孩子的村民們徹底瘋狂了。
如同沒頭蒼蠅般奔走聲嘶力竭地呼喊著孩子的名字。
卻沒一個能找到自己的孩子。
在村裡村外瘋狂尋找,卻連一絲一毫的線索都找不到。
家家戶戶門窗都完好無損,甚至沒有絲毫撬動的痕跡!
見鬼了!
那些孩子,就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上了年紀的老人癱坐在地上,渾身顫抖,嘴唇哆嗦著唸叨:“是山裡的精怪…肯定是山裡的精怪趁著夜黑把娃叼走了啊…”
更多的人則茫然無措,巨大的悲痛和恐懼讓他們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跪倒在地,對著蒼茫的天空,發出泣血般的哀嚎。
“走!我們進城!我們進城報官!”
有反應過來的村民眼神通紅,集結起村民們一起準備進城。
“好!”
“走!我們快去報官!”
“我的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