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時辰,前廳的宴會想必已臨近尾聲。
顧初正欲出去一探究竟,外面忽地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刀劍相交的廝殺聲。
甫一開門,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只見一群黑衣人從四面八方從天而降,如潮水般湧向前廳。
顧初躡手躡腳地靠近,定睛望去,大廳內,刀光劍影閃爍交錯,鮮血染紅了整個大廳,而黑衣人仍源源不斷地向大廳裡湧來。
顧初心中一沉,趁著混亂,小心翼翼地摸進大廳,藏匿在一個不顯眼的角落。
抬眼望去,只見楊繼生和褚慎二人均穩穩地端坐於位上,其他官員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四處逃竄。
顧初還是頭一回見識到大人物的臨危不亂,尤其是褚慎。從人數上看,此時的局面對褚慎極為不利,黑衣人顯然是衝著褚慎而來,他此番帶來的人本就寥寥無幾,如今更是節節敗退。
看著楊繼生臉上那狂傲不羈的笑容,顧初暗自揣測,這撥黑衣人八成就是他派來的。
顧初的眼底閃過一絲寒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刺殺朝廷重臣,真是狂妄至極。
眼見褚慎身邊的護衛接連倒下,就連時奕也負傷了,顧初不禁搖了搖頭,堂堂大都督也不過如此,連一個楊繼生都招架不了,又心中忍不住嘆息,看來今日,這位聲名赫赫的大都督怕是要命喪黃泉了。
剛想為大都督默哀,又見另一撥黑衣人如疾風驟雨般殺了進來,這批人顯然訓練有素,且個個身懷絕技,手起刀落間,瞬間扭轉了褚慎這邊的劣勢。
接下來,黑衣人直衝楊繼生殺去,這下楊繼生再不淡定,慌忙禦敵。
然而敗局已定,楊繼生身邊的護衛所剩無幾,死到臨頭,慌忙喊道,“大都督饒命,下官也是被人所迫,倘若大人饒我一命,下官定當為大人所用,鞍前馬後,死而後已!”
褚慎置若罔聞,依然雲淡風輕地拿起酒壺倒酒,自始至終都未離開他的座位。
楊繼生眼見褚慎毫無反應,黑衣人依舊步步緊逼,怒喊道,“姓褚的,我再怎麼樣也是青陽知州,你如此明目張膽刺殺朝廷命官,就不怕聖上怪罪嗎?”
褚慎漫不經心的笑道,“明明是我被刺殺,生死一線,聖上如何會怪罪?”
“你……”楊繼生面色漲得通紅。
“你想請君入甕,來個甕中捉鱉,我為何就不能將計就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楊繼生沒想到他的所有部署均被識破,只怪自己太過輕敵,落得如此下場,悔恨不已。
“不過楊知州儘管放心,本督今日被行刺,幸得楊大人拼死相護,本督才得以保全性命。此事,本督定會上奏朝廷,給楊知州風光大葬。”
顧初聽完暗自搖頭,還真是狠毒啊!
然而,她已無暇感慨,因為楊繼生的性命須臾之間便會葬送於刀下……
眼下還不能讓他死,他若身死,她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身隨心動,趁人不備,顧初身形敏捷地在混亂中攔住一名黑衣人,救下了楊繼生。
這驚人的一幕,也被在場的所有人盡收眼底。
褚慎輕抬眼眸,瞥了一眼顧初,原來她處心積慮地進來,竟是為了他。
時奕也目睹了這一切,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內心暗罵:果真是個令人頭疼的麻煩精。
顧初緊緊拉住楊繼生,慌忙逃竄,她那三腳貓的功夫在此刻已然是捉襟見肘。
突然,一把寒光四射的長刀朝顧初迎面砍來,此刻想要躲避已然不及,眼看長刀即將刺穿她的腹部。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隻酒杯不偏不倚地擋住了長刀。
顧初驚愕地轉頭望去,發現褚慎手中原先拿著的酒杯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黑衣人見狀,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顧初望向褚慎,言辭懇切地哀求道:“大……都督,我深知自己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我只求大都督能給我一炷香的時間,民女有一些舊事想要問他。一炷香之後,任憑大都督發落,要殺要剮,我絕無怨言。”
“我只給你半炷香的時間,半炷香之後,不管結果如何,都必須離開。”
顧初沒想到褚慎會如此好說話,連忙道謝,“多謝大都督,待此事了結,我定當登門謝罪,任由大都督處置。”
楊繼生眼見性命暫時得保,長長地鬆了口氣。他臉上擠出笑容,對著顧初抱拳作揖,“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定……”
然而,話還未說完,便被顧初毫不留情地打斷。顧初雙眼緊緊盯著楊繼生,聲音冰冷刺骨:“我救你不是想聽你廢話,我只問你,十八年前,顧長亭在小余村口摔斷雙腿,此事是否與你有關?”
楊繼生只愣了片刻,只一瞬,隨後便不假思索地矢口否認:“他那是意外,怎會與我有關?”
顧初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笑聲中滿是憤怒:“楊大人日理萬機,公務繁忙,十八年前的舊案居然還能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若不是心裡有鬼,又怎會記得如此清楚?我再問你一遍,他的腿是否被你打斷?”顧初向前逼近一步,彷彿要將楊繼生看穿。
“你胡說八道,誰都知道,那是他自己不小心,掉進坑裡摔斷的。”楊繼生面色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塵封許久的陳年舊案,竟然會在此時被翻了出來,讓他猝不及防。
“事到如今你還在說謊,他的腿是被人用外力打斷的!”顧初眼底猩紅一片,渾身的戾氣如潮水般翻湧而出,大聲怒吼。
這件事連父親本人都不知道,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腿是掉入坑裡摔斷的。是外公親口對她說,父親腿上的傷痕,明顯就是被人用外力殘忍打斷的。只是父親當時掉入坑裡就暈了過去,對後來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外公便也將錯就錯,一直隱瞞至今。
“我早就查清楚了,那日有人親眼見到你鬼鬼祟祟地往村口的方向去,你還敢說兇手不是你?”顧初步步緊逼。
楊繼生何等老謀深算,他迅速察覺到在場眾人對顧初多有顧忌,不管背後的原因究竟為何,這一點對他來說已經足夠利用。他眼珠一轉,臉上露出一絲算計的神情:“你是那個倒黴鬼的女兒吧?你猜得對,他的腿確實是被我打斷的,不過我也是受人指使,冤有頭債有主,要怪就怪那個罪魁禍首。”
真的是被他打斷的!顧初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重錘狠狠擊中,心痛不已,她多希望父親真的只是一場意外摔斷了腿……
這世上竟真有如此狠毒之人!顧初雙目通紅,緊咬下唇,拼命壓抑著從喉嚨深處傳來的濃濃恨意。
“說,你是受何人指使?”
“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定將所有事情如實相告。”
顧初冷哼一聲,“你即便不說,我也能查到。至於你……”她冷冷地瞥了楊繼生一眼,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高看我了,我救不了你。”話落,她便毫不猶豫地轉身欲離去。
可剛有動作,便覺脖間陡然一涼,一股寒意瞬間傳遍全身。她低頭一看,只見一把短小鋒利的匕首正抵在她的脖間。
“你做什麼?”顧初低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