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大早,羅向恆便送了嫁妝過來。
宋鈺文劉氏做主,除一些大件外,其餘輕巧之物,似首飾擺件、壓箱底的銀票和幾家店鋪契書都給了宋知鳶。
宋知鳶在一旁指揮,領著婢女僕從們清點入庫,登記造冊。
畫屏一邊忙一邊小聲蛐蛐:“聽說羅侯爺今兒送嫁妝,一路讓下人抬著,長龍隊伍,浩浩蕩蕩,就差沒敲鑼打鼓了,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
宋知鳶倒是能理解。
既然要送還,自然要還的人盡皆知,聲勢越大越好,不然這場戲不是白做了嗎?
“侯府還送了請帖,三日後迎娶李姑娘。時間趕了些,但李太太情況特殊,大家也明白。只是……”
畫屏猶豫著,覷了眼宋知鳶,十分不解。
“小姐,我們在玉壺春做局引導輿論,將侯府的惡臭心思翻出來就行了,何故牽扯出李家,平白幫李姑娘造勢。
“那李姑娘當日又是投河又是刺頸的,明明是想算計入府,威逼小姐。小姐作甚要幫她。”
宋知鳶笑著搖頭:“我哪裡是幫她,我是不想羅家如意。
“羅家想拖著不做選擇,以求日後迴轉,我偏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若叫他離了李婉晴,他是不是還做著來糾纏我的美夢,或是去算計別家好姑娘?憑他也配!
“他們既然郎情妾意,一個想嫁,一個願娶,就該鎖死,莫禍害別人!”
還有一點,宋知鳶沒說。
這倆不在一起,後續她哪有樂子看。
快了,她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耐心等上兩個月,侯府自會迎來大樂子。
上輩子那事可是用她的嫁妝抹平的。
這輩子看他們怎麼辦。
宋知鳶微微挑眉,吩咐畫屏繼續清點,宋知雪就來了,親親熱熱挽住她的手臂:“長姐。”
宋知鳶頓了下,到底沒直接拂開她:“這會兒過來可是有事?”
“並無要事。只是想來瞧瞧長姐忙完沒有。”
宋知雪嘴上這麼說,眼珠子卻落在一盒首飾上,狀似不經意拿起一個瑪瑙鐲子誇讚。
“好生漂亮,銀飾打底,寶石鑲嵌,做工精緻,顏色搭配得也巧妙亮眼。”
宋知鳶神色淡淡:“母親留下的東西,少有不精緻的。”
宋知雪一愣。
以往她這般說,宋知鳶會順勢送給她。
宋知鳶手中好東西多,完全不在乎這三瓜兩棗,今日卻沒提。
宋知雪捏著手鐲,本來還預備推辭兩句的話硬生生嚥了回去。
宋知鳶恍若未覺,吩咐畫屏:“這個盒子放我私庫靠外的地方,方便我日後取用。”
畫屏應著,上前來拿。
宋知雪只能尷尬地將鐲子放下,眼巴巴看著畫屏將東西收走。
宋知鳶又道:“妹妹,我這正亂著呢。你瞧瞧這些東西,不及早收拾好,我院裡只怕連個站的地方都沒有。你還有什麼事兒嗎?”
這話一齣,宋知雪哪還能磨磨嘰嘰,不得不直入正題。
“今日請安時聽父親母親說,十日後便是端華長公主的花宴,想問問長姐,是否要做新衣裳。”
宋知鳶搖頭,拒絕得很乾脆:“不了。我衣裳挺多的。”
宋知雪的表情再度凝滯了一瞬,垂下眸來:“可是……這畢竟是長公主的花宴……”
“衣著得體便好。花宴年年有,長公主又沒說非得穿新衣。
“往年赴宴著舊衣的也不少。而且我剛退了婚,就算去也只是湊個熱鬧,不必打扮得太光鮮。”
宋知雪啞然。這話說得在理。宋知鳶現今的處境暫時是不宜太張揚。可她呢?
她不是啊!憑什麼她要跟宋知鳶一樣?
可如果宋知鳶不裁製新衣,她怎麼跟著佔便宜?
宋知鳶挑眉:“妹妹可是想穿新衣裳了?”
宋知雪如何不想,卻不能直白承認,不好意思的低頭,等著宋知鳶意會。
但宋知鳶偏偏不意會,反倒鬆了口氣:“妹妹沒有便好。
“我還擔心呢,妹妹往日里的新衣多是用錦繡坊的布料。可現在錦繡坊……”
她欲言又止,不動聲色抽出臂膀,將宋知雪按住坐下,繼續道。
“前兩日羅向容鬧了一通,你雖不在場,應當也聽說了。
“伯府旗下店鋪諸多賬面對不上,舅舅早前來信便有提起此事,勒令付叔整改。
“如今正進行著呢。往後如我們這般隨意取用的,都要杜絕,恐又亂了賬。
“妹妹不知,伯府產業多,規矩不嚴苛點,舅舅不好管。”
宋知雪暗自絞著手帕,心頭梗塞,卻無法反駁,只能尷尬應和:“是。長姐,我……”
話還沒開口,宋知鳶已經起身繼續指揮:“這個放這裡。這個先等等。
“哎呀,這些需先登記造冊的,莫弄混了。還有那個,挪這個箱子裡。”
忙忙碌碌,半分不得閒。
宋知雪好幾次想開口,都沒能成功插上嘴,無奈只能告辭。
出了葳蕤院的門,臉色徹底垮下來,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揉爛了。
她是庶女,生母家中窮困,給不了助力,所有錢財來源都需靠月銀。
可那點錢夠幹什麼。
往日里有宋知鳶明裡暗裡的貼補,還有伯府各大店鋪能“白拿”,她自然無所謂。
但現在……
宋知雪回頭看了眼繁忙的宋知鳶。
對方今日為什麼這般不上道?
是她露了什麼痕跡,還是發生了別的事,或者她敏感了,對方只是太忙,顧不上而已?
宋知雪深吸口氣,不管怎麼樣,往後日子必定要更艱難。
這也就罷了,眼下迫在眉睫的花宴怎麼辦?
書中,男女主就是在這次花宴相識的。
宋知鳶一身特製浮光錦,嬌俏地在落花下撲蝶,活潑生動,笑容明媚,撞入太子眼裡。
她原本想著,浮光錦沒法弄到手,可只需宋知鳶也沒有就行。
選個旁的布匹,配上自己的一些設計也不會差太多。
怎知計劃趕不上變化!
不行,機會難得,不能錯過。
宋知雪一咬牙,吩咐冬青:“走,去找父親。”
葳蕤院。
畫屏滿面疑惑:“小姐,你以往對二小姐那般好,怎麼今日……她是有什麼不妥嗎?”
宋知鳶輕笑。不愧是她的好丫頭,上輩子寧死也要護著她的人。
哪怕這輩子她有所變化,對方也只會懷疑別人的問題,不會懷疑她。
宋知鳶點了點她的額頭:“咱們這位二小姐可沒有我們從前想的那麼簡單。
“你且等著看吧。哪怕沒有我,她也能達成目的,你信不信?”
畫屏搖頭,神色一片迷茫,但很快她就明白了這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