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爾晴頭部傳來一陣鈍痛,睜開眼時,眼睛因不適應光線而眯成了一條扭曲的縫。
諾姐關切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你醒了?我現在叫醫生。”
諾姐按響了許爾晴床頭邊的鈴,許爾晴慢慢適應了光線,迷迷糊糊地轉動眼睛觀察周圍。
是無菌病房,旁邊是穿著無菌服的諾姐。
看來,她成功下手術檯了。許爾晴想。
開顱手術結束後要先在ICU觀察,體徵達到標準後才能轉入無菌病房,等腦上的傷口癒合良好,再轉回普通病房。
那她是已經從ICU出來了?
許爾晴怎麼半點對ICU的印象都沒有?
“餘主任,我妹妹她醒了。”周諾欣喜地將喜訊告訴換好無菌服趕來的餘時。
餘時點點頭,走到病床旁,俯身觀察許爾晴的情況。
許爾晴剛找回一絲意識,就看到眼前出現餘時那張溫和斯文的臉,按部就班地詢問她的感受。
許爾晴一一答了,潛意識卻在想,好歹也算熟人,怎麼一點為她的甦醒而開心的情緒都沒有。
一陣疲憊襲來,許爾晴疲乏地眨了眨眼,感覺自己又要昏睡過去。
等她好了,她一定得好好問問餘時。
正想著,眼前的餘時忽然綻開了一個溫柔的笑容,語氣一如手術前摸著許爾晴的頭安撫她的那次一樣輕柔。
“恭喜你,安全走下手術檯。接下來,好好睡一覺吧。”
許爾晴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太困了,她確實要再睡一覺。
算了,能不能活下來還得看餘時的臉色,住院這段時間,還是先別惹他了。
陷入昏睡前,許爾晴這麼提醒著自己。
七天後,許爾晴完全清醒過來,轉回了原來的普通病房,身體已經可以自如地坐起來,吃些清淡的飯菜。
她現在就坐在病床上,一邊小口喝著周諾老公燉的只放了點鹽的參雞湯,一邊聽著周諾絮絮叨叨地跟她講述下了手術檯後的經歷。
“哎呀你不知道,下了手術檯,你直接就給送到ICU去了,我只能在外面透過玻璃窗眼巴巴地望著你,幸好餘主任瞅見了我,給我消毒完讓我穿著無菌服進去看了你五分鐘,我才能安心回去睡覺。不然你一睡就睡了兩天整,你姐我肯定擔心地合不了眼。”
講到這兒,周諾氣得掐了許爾晴的腰一下,許爾晴立刻哀嚎了一聲。
周諾教訓道:“你跟餘主任竟然是校友,這種事你幹嘛瞞著我?我早知道你倆有這層關係,我就不給他塞紅包了。”
許爾晴驚訝:“你還給他塞紅包?”
周諾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嗯呢,這都是人情世故,必須的啊。”
“那他收了嗎?”
“當然……”周諾鬱悶下來:“……沒收。”
許爾晴點點頭,餘時要是差這點錢,幹嘛不回家繼承集團,非得在這兒累死累活地當醫生啊。
“所以我才氣你啊,你要是先跟他通通氣,問問他需不需要這些人情世故,我也不至於丟這麼大人嘛。”
許爾晴低頭猛喝湯,不敢回答周諾。
她跟餘時的事,根本就不敢告訴諾姐,因為——太!丟!人!了!
說話著,餘時就帶領小劉醫師和護士一行人來查房了。隔壁床的大姐剛做完手術,還在無菌病房待著,病房裡又是隻有許爾晴一個病人。
許爾晴像之前一樣公事公辦地回答著餘時的問題,越回答,越覺得不對勁兒。
“情況還算穩定,接下來半個月不能熬夜,不能勞累,飲食清淡,儘量多睡覺、多休息。”餘時問完後,叮囑了兩句。
許爾晴點點頭,但實在沒忍住,便舉起手問道:“我能問一下……我臉色是很差嗎?”
餘時疑惑,打量了許爾晴一眼:“剛做完手術,你這樣是正常的,很快就能養回來了。”
許爾晴更不解:“哦,那為啥他們都盯著我看?”
手術的傷口在後腦勺,從前面什麼都看不到啊。
餘時順著許爾晴的視線看過去,小劉、幾個規培醫生和護士都正直直地盯著許爾晴,眼裡全是跳躍的好奇與興奮。
餘時重重地咳了一聲,小劉幾人反應過來,迅速移開目光,低頭裝作看手中的筆記本。
身為刑事律師,許爾晴的直覺可是很敏銳的。她皺起眉,逼視餘時,問:“發生什麼事了?你知道對不對?”
說完,又看向一旁同情地看著她的周諾:“諾姐,你也知道?到底怎麼了?你幹嘛這副表情看著我。”
周諾試探地問:“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許爾晴仔細想了想,無果,皺眉疑惑:“什麼?”
周諾小聲提醒了兩句:“就麻醉醒了之後……那事兒……就你抱著餘主任又哭又喊的……”
隨著周諾的講述,因全麻手術副作用而消退的記憶一瞬間如潮水般,都奔湧回了許爾晴的腦海。
許爾晴哭鬧的聲音也在許爾晴自己的腦子裡清晰響起——
“餘時,你這個大渣男!睡了我之後不負責就算了,竟然還甩張銀行卡羞辱我!八千,我的初夜就只值八千嗎?我恨你,我要咬死你!”
ICU裡,許爾晴抱著餘時的腰,要咬餘時的肩膀的畫面也躍入許爾晴的眼前。
許爾晴竟還模模糊糊地記得,餘時用食指抵住了她的額頭,將她與他的肩膀默默隔開。
而ICU里正在工作的醫護,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許爾晴因咬不到餘時,開始不停地咒罵餘時是渣男。
!!!!!!!!!!!!!!
憶起一切的許爾晴面如死灰,絕望地倒向一旁。
周諾見狀,眼疾手快地將她攙扶住。
怕許爾晴想不開,周諾還趕緊安慰道:“沒事,再有半個月咱們就能出院了,不怕,昂。”
許爾晴更絕望,有氣無力地喃喃:“半個月……這麼久……”
一會兒後,許爾晴木然地抬眸,看向餘時,聲音有氣無力:“學長,我覺得我已經痊癒了,現在可以辦出院嗎?”
餘時看了看手錶,清晰回道:“不行。”
許爾晴垂死掙扎:“那轉院呢?”
餘時掃了許爾晴一眼,淡淡答道:“不可能。”
許爾晴又是崩潰欲倒,周諾趕忙又攙扶住。
餘時吩咐小劉等人:“繼續查房吧。”
說完,帶著眾人轉身離開,把失魂落魄的許爾晴和連聲安慰的周諾留在身後。
然而,誰都沒有注意到,轉身之際,一抹笑容浮現在餘時的嘴角,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