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俊安頓時縮了縮脖子,不敢吭聲了。
等其他人都去上工了,莊國強走過來拍了拍蕭敬山的肩膀:“敬山啊,公社有幾臺拖拉機壞了半個月了,今天得去看看。不過你這房子……”
他抬頭看了看瓦房的屋頂:“得先拾掇拾掇,萬一漏雨就麻煩了。”
蕭敬山點點頭:“行,我先收拾房子,下午再去修拖拉機。”
“成!”莊國強一擺手:“公社任務要緊。這樣,我讓我侄兒張二虎來幫你,那小子機靈,喜歡搗鼓機器,以後想當工人呢!”
沒過多久,一個黑瘦的小夥子風風火火跑來了。
“敬山哥!”張二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叔讓我來跟你學手藝!你叫我二虎就行。”
蕭敬山樂了:“行啊二虎,走,先跟我修房子去!”
兩人麻利地爬上屋頂,把鬆動的瓦片重新鋪好,又用泥漿把裂縫都抹平。
幹完活已經快中午了,蕭敬山從空間裡摸出兩個白麵饅頭,遞給張二虎一個:“先墊墊肚子,待會兒去修拖拉機。”
張二虎眼睛都直了:“白麵的?敬山哥,你這也太闊氣了!”
蕭敬山笑了笑:“吃你的,跟著我幹活,餓不著你。”
下午到了公社農機站,三臺拖拉機癱在院子裡,幾個老農蹲在旁邊抽旱菸,愁眉苦臉的。
“師傅,能修不?”一個老農小心翼翼地問。
蕭敬山蹲下來檢查了一下:“小問題,火花塞積碳,化油器堵了。”
他扭頭對張二虎說:“二虎,去給我找把扳手,再打盆熱水來。”
張二虎屁顛屁顛地去準備了。
蕭敬山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拆開發動機,用熱水清洗化油器,又換了新火花塞。
“突突突!”第一臺拖拉機很快就發動了。
“神了!”張二虎瞪大眼睛:“敬山哥,你咋這麼厲害?”
蕭敬山笑了笑:“熟能生巧。來,我教你,下次你自己就能修。”
上輩子的手藝,哪兒能說忘就忘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沒名額,沒工分,也沒錢。
他早該回機械廠上班了。
整個下午,蕭敬山都在手把手教張二虎拆裝發動機,講解每個零件的作用。
張二虎學得認真,眼睛都不帶眨的。
等到三臺拖拉機全部修好,正好是飯點。
幾個老農千恩萬謝,非要留他們吃飯。
蕭敬山擺擺手:“不用了,公社任務要緊。”
回去的路上,張二虎興奮得手舞足蹈:“敬山哥,你太牛了!我跟我叔幹半年了,都沒見過這麼利索的!”
蕭敬山拍拍他肩膀:“好好學,以後你也能當工人。”
張二虎重重地點頭,眼睛亮晶晶的:“敬山哥,我以後就跟你混了!”
這才剛下鄉,就收了個徒弟。
蕭敬山和張二虎告別後,就往家裡走去。
上輩子吃的是知青點飯菜,這輩子自個兒有瓦房,有小廚房,倒是可以自己做飯了。
回瓦房路過知青點,就看到知青點霧氣騰騰的,冒著熱氣兒。
知青點的大灶臺前,知青們排著長隊,手裡攥著搪瓷碗。
大鐵鍋裡飄著稀薄的菜湯,渾濁的水面上浮著幾片蔫黃的野菜葉子。
旁邊的竹筐裡堆著黑乎乎的雜麵窩頭,硬得能砸核桃。
“每人一個窩頭,一碗菜湯!”炊事員老張頭扯著嗓子喊:“不許搶!”
蕭敬山站在不遠處,看著瘦小的葉宛如排在隊伍最後。
她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手指緊緊攥著碗邊,眼巴巴地望著前面。
輪到葉宛如時,筐裡只剩一個最小的窩頭了。
連菜湯都沒了。
“沒了嗎?”葉宛如小聲問。
老張頭瞪眼:“咋?嫌少?下回早點來!”
蕭敬山走過去,輕輕碰了碰葉宛如的肩膀:“葉同志,能幫我收拾下屋子嗎?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葉宛如一愣,怯生生地點頭:“好、好啊。”
兩人一前一後往瓦房走。
葉宛如捧著那個小窩頭,時不時偷偷咬一小口,生怕吃完就沒了。
進了屋,蕭敬山從櫃子裡掏出塊臘肉,又摸出兩個雞蛋。
“這…”葉宛如瞪大眼睛:“蕭同志,你這是…”
不是收拾屋子嗎?
怎麼看起來要做飯的樣子?
“來,搭把手。”蕭敬山麻利地生火架鍋:“幫我燒火就行。”
臘肉切片下鍋,“滋啦”一聲,油香頓時飄滿屋子。
葉宛如站在灶臺邊,一個勁兒地咽口水,小臉漲得通紅。
蕭敬山笑著遞過去一片臘肉:“來,幫我嚐嚐鹹淡。”
葉宛如有些不好意思的擺擺手,可肚子卻不爭氣“咕嚕”叫了出來。
頓時,她耳根子就發紅了。
蕭敬山倒是不在意,前世這餓的前胸貼後背的感覺,他可太熟悉了。
瞧著女人漲得通紅的臉,他輕笑道:“葉知青,人是鐵飯是鋼,一個窩窩頭哪兒能頂飽?”
“不吃飯,還談什麼建設鄉村?”
葉宛如咬了咬嘴唇,這才接過了臘肉,一股腦的往嘴裡塞。
剛出鍋的臘肉燙得她直哈氣,卻捨不得吐出來:“好…好吃…”
正說著,外頭突然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
“這破地方連點油水都沒有!什麼窮比生產隊!”劉俊安罵罵咧咧地從門前路過:“天天吃這豬食,老子嘴裡都淡出鳥來了!”
“下鄉下鄉,老子就跟他孃的出家了似的!”
“窩窩頭裡都能嚼出土坷垃來!”
旁邊的胡雨萱也跟著逼逼賴賴:“就給個窩窩頭和野菜湯,餵豬都比這強!”
說到一半,劉俊安突然抽了抽鼻子,突然停住腳步:“啥味兒這麼香?”
劉俊安和胡雨萱像兩條餓狗似的,順著肉香一路嗅到了蕭敬山的瓦房前。
房門沒關嚴實,透過門縫,兩人一眼就瞧見了屋裡的情景。
蕭敬山和葉宛如面對面坐著。
桌上擺著一盤油汪汪的臘肉,兩碗白花花的大米飯,還有一盤炒雞蛋!
“我滴個乖乖!”劉俊安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口水差點流到地上:“大白米飯!臘肉!”
他在城裡都吃不上這麼好的東西!
蕭敬山憑啥?
胡雨萱也看得直嚥唾沫,眼睛都綠了:“他們…他們哪來的肉?
兩人扒著門縫,眼巴巴地盯著桌上的飯菜,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咕嚕”直叫喚。
“好哇!”劉俊安突然一拍大腿,咬牙切齒道:“咱們啃窩窩頭,他們倒好,躲這兒吃香的喝辣的!”
“這分明是搞資本主義!”胡雨萱立刻幫腔,尖著嗓子道:“有肉有米不給大傢伙分,這不是破壞集體生產嗎?”
劉俊安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走!找他們麻煩去!非得讓他們把肉吐出來不可!”
兩人氣勢洶洶地衝進院子,“砰”地一腳踹開房門。
“蕭敬山!葉宛如!”劉俊安叉著腰站在門口,一臉正氣凜然地吼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屋裡兩人嚇了一跳,葉宛如手裡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蕭敬山慢條斯理地放下碗,抬眼看向門口:“劉俊安,你發什麼瘋?”
“我發瘋?”劉俊安冷笑一聲,指著桌上的飯菜:“大家都吃窩窩頭喝菜湯,你們倒好,躲這兒開小灶!”
胡雨萱也尖聲附和:“就是!你們這是搞小集體,破壞團結!”
劉俊安越說越來勁,唾沫星子亂飛:“蕭敬山!你才來幾天就搞特殊化?住瓦房就算了,現在還敢私藏肉食?你這是典型的資產階級享樂主義!”
“還有你,葉宛如!”劉雨萱指著葉宛如的鼻子:“一個女同志,不跟大家一起勞動吃飯,跑男同志屋裡來,像什麼樣子?你們倆什麼關係”
“亂搞男女關係,就該拉去遊街批鬥!”
葉宛如被這突如其來的指責嚇得臉色發白,手指緊緊攥著衣角,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劉俊安見狀更加得意,上前一步,義正言辭道:“我早就發現你們有問題!從第一天來就眉來眼去的!現在證據確鑿,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蕭敬山!”他猛地一拍桌子:“你這是腐化女知青,破壞上山下鄉運動!我要去公社告你!”
胡雨萱也添油加醋:“對!告他搞資本主義,搞特權!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離譜,恨不得把蕭敬山說成十惡不赦的反革命分子。
劉俊安更是直接伸手去抓桌上的臘肉:“這些東西必須充公!給大家夥兒分!”
蕭敬山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冷冷道:“劉俊安,你少在這兒給我扣帽子。”
“怎麼?心虛了?”劉俊安掙扎著抽回手,陰陽怪氣道:“有本事你解釋解釋,這肉哪來的?米哪來的?”
胡雨萱也尖聲道:“就是!現在糧食這麼緊張,你哪來的白米?該不會是偷生產隊的吧?”
劉俊安立刻接茬:“我看就是!不然他一個知青,哪來的這麼多好東西?”
兩人一唱一和,越說越起勁,嗓門大得能把屋頂掀翻。
“蕭敬山!你今天必須給大家一個交代!”劉俊安指著蕭敬山的鼻子:“要麼把東西交出來,要麼我們就去公社告你!”
胡雨萱也幫腔道:“對!告他搞資本主義享樂!告他腐化女知青!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劉俊安見蕭敬山不說話,以為他怕了,更加得意:“怎麼?沒話說了?我告訴你,這事兒沒完!”
他轉頭對胡雨萱道:“走!咱們現在就去公社,把這事兒捅上去!讓領導看看,咱們知青點出了個什麼敗類!”
蕭敬山還沒說話。
旁邊的葉宛如突然“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小臉氣得通紅:“劉俊安!胡雨萱!你們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跑到別人家裡鬧?”
她瘦小的身子氣得直髮抖,聲音卻異常清晰。
“蕭知青自己帶的米和肉,憑什麼要分給你們?”
“什麼集體主義?話說的漂亮,實際上就是嘴饞想吃別人的東西!”
“沒聽說過集體主義要把自個兒腰包裡的東西拿出來分給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