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委屈了，眼淚嘩嘩。
“嗚嗚，李宏偉，你還不承認不愛我？”
“你揹著我吃好吃的，還說沒變心？”
李宏偉無奈。
“媳婦，你這有點無理取鬧。”
“你不是不喜歡農村嗎？”
“我不說實話，是怕你為難。”
“想著速去速回，我錯啥了？”
陳芳更委屈。
“以前是不喜歡農村。”
“但婚宴那頓大席後，我想法變了。”
“回來後，城裡飯吃著沒味，就惦記那味道。”
“你揹著我吃，我能不傷心？”
李宏偉樂了。
“原來這樣？你咋不早說？”
“早說我就帶你去，何必偷偷摸摸。”
陳芳白他一眼。
“這種事我咋開口？不說還不是怕你笑？”
“呵呵，還等啥？快換衣服，咱一塊兒走！”
半小時後，陳芳收拾好。
倆人手挽手出了門。
李宏偉和陳芳乘電梯下樓，剛出電梯，就撞上兩道熟悉身影。
“爸、媽，你們咋來了？”
陳芳瞧見來人，驚訝喊道。
來的正是她的爸媽——老岳父和老岳母。
老岳父手裡提著個保溫桶，老岳母拎著一袋青菜。
老岳父晃了晃保溫桶，笑呵呵說：
“這是我今早天沒亮就起來給你們煲的雞湯。”
“你媽那袋青菜也是她一早去菜市場買的，郊區農民賣的，沒打農藥。”
老岳母接過話，笑著說：
“你們新婚，得好好補補身子，我們才能早點抱外孫。”
這話一齣，李宏偉和陳芳都露出羞澀笑容。
年輕人嘛，聊到這茬總有點不好意思。
可老兩口早見慣不怪。
不過倆年輕人還是挺感動。
陳芳說：“爸媽，你們以後別這麼辛苦了，我們過得挺好，你們年紀大了該輕鬆點。”
老岳母擺手：“小芳說得對，你們啥都不缺，我們就盼著抱孫子，抱上了我和你爸死也安心。”
“媽，別這麼說，我們會努力的。”李宏偉趕緊接話。
“噗！”陳芳沒忍住笑出聲，白了他一眼。
啥叫“會努力”？你已經夠能幹了好吧？
老岳父搖搖頭，看向小兩口：
“對了，這麼早，你們要去哪？”
“上班。”
“回鄉下吃席！”
兩人同時開口，答案卻南轅北轍。
說完才覺不對，互看一眼，眼裡滿是尷尬。
老兩口全聽見了。
他們顯然更信“回鄉下吃席”。
“吃席？宏偉，你們村又有人辦席了？”
老岳母嚥了口唾沫，急忙問，臉上滿是期待。
老岳父也喉嚨滾動，眼巴巴盯著小兩口。
一聽“吃席”，倆人腦子裡立馬蹦出上次在李宏偉家吃的席面。
鼻子裡好像又聞到那香味。
自打上次回來，老兩口對那頓大席念念不忘。
每次吃飯總覺得少了點啥。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們眼睛一亮，精神抖擻。
見老兩口這眼神，李宏偉說：
“對，村裡有人辦席，還是上次給咱家燒席那師傅，所以我想帶小芳回去解解饞。”
這話一齣，老兩口臉色有點垮。
心想我們天不亮煲湯買菜，你們吃好的倒不吭聲。
差點就脫口而出“兩個白眼狼”。
陳芳見狀，忙解釋：
“爸媽，其實我們想過告訴你們，但想著媽不喜歡農村，就沒說。”
李宏偉憋著笑，心說媳婦學得真快，這藉口跟他如出一轍。
老兩口臉色緩和了點。
老岳父埋怨地瞥了老伴一眼：
“瞧你，老嫌農村，這下好吃的差點錯過。”
老岳母底氣不足地反駁：
“那是以前，上次從宏偉家回來，我啥時候說過不喜歡了？”
李宏偉趕緊打圓場：
“爸媽，別說了，你們想吃席就一塊兒去吧，反正順路。”
老兩口這才笑了，心想這小子還算懂事。
幾人又乘電梯上樓，把雞湯青菜塞進冰箱，再下樓奔停車場。
路上，老岳父老岳母聽說能吃大席，皺紋橫生的臉上紅光滿面。
老岳父還哼起小調，走路都帶風。
李宏偉和陳芳對視搖頭。
美食麵前，果然不分老少，誰都擋不住。
車子開出小區，路過一家公司大門。
那是陳芳閨蜜趙明慧上班的地兒。
上次結婚，趙明慧當伴娘去過李宏偉老家。
不過倆人印象裡，她不太喜歡農村。
這時快九點，上班高峰。
李宏偉的車正好到公司門口。
陳芳眼尖，瞅見個熟悉身影。
“宏偉，那不是趙明慧嗎？”
李宏偉一看，果然是趙明慧揹著包往公司走。
“要不要停車打招呼？”他問。
“停一下吧，畢竟是我閨蜜，上次還去鄉下當伴娘。”陳芳說。
李宏偉把車靠邊停。
“趙明慧，上班了？”陳芳探出窗喊。
老岳父老岳母皺起眉。
“小芳，別跟你閨蜜說咱去吃席，不然她也想去就麻煩了。”老岳母低聲提醒。
她擔心有理。
辦席的是李宏偉同村人，跟他家沒親戚關係。
老兩口去已算蹭吃，再帶外人，準被說閒話。
就算隨份子錢，人家也覺突兀。
再說請假還耽誤人家工作。
李宏偉笑笑：“放心，媽，趙明慧真不喜歡農村，上次去還是小芳磨破嘴皮子才去的。”
陳芳點頭：“對，她要上車都得跳下去。”
老岳母“哦”了一聲，可心裡還是有點懸。
她自己就是例子，以前也不喜歡農村。
不知這趙明慧對農村的牴觸能不能比她強。
正想著，趙明慧聽見喊聲，走過來。
“陳芳？李宏偉？你們這是幹啥去？”
她探頭一看，見老兩口也在，忙喊：“叔叔，阿姨。”
“上班了啊，小慧。”小兩口笑著點頭。
陳芳沒想多聊，直說：
“宏偉村裡有人辦大席，我們去吃席。”
“唰！”話音剛落，趙明慧眼神一下鎖住她。
“你說啥？去鄉下吃大席？”
“對，咋了？”陳芳反問，心裡有點慌。
這架勢，別真中了老媽的猜想吧？
“陳芳，你不仗義！吃好的不叫姐妹一聲？”趙明慧急了。
“叫你啥？你又不喜歡農村！”陳芳沒好氣說。
“誰說我不喜歡了！”趙明慧激動喊。
但馬上語氣軟了：“好吧，那是以前。”
“上次你婚禮吃了那大席，回來後吃啥都沒味，天天惦記。”
“晚上睡覺滿腦子是大席菜，夢裡都是那香味。”
“醒來一看，枕頭都被口水泡透了！”
“這麼誇張？！”
陳芳瞪大眼，李宏偉和老兩口也傻了。
泡透枕頭，得流多少口水啊？
“我騙你幹啥？現在我喜歡農村還來不及，咋會討厭？”
趙明慧強調：“準確說，我是喜歡農村大席，順帶喜歡農村。”
“沒農村哪來的大席？”
陳芳點頭：“可惜今天就開席，你得上班，去不了。要不我給你帶點回來？”
趙明慧搖頭：“帶回來還有那味兒嗎？這麼好的菜還能剩？我得親自去！”
“你不是要上班？”陳芳問。
“上班算啥？為這大席，工作丟了再找！”
她瞥了陳芳一眼，意味深長說：
“我跟老總私交不淺，他捨不得開我，平時曠工他都不吭聲。”
“私交不淺”這話一齣，大家都懂了。
她確實有底氣。
“那上車吧。”陳芳開了後門。
五座車正好滿員。
一行人踏上吃席之旅。
廚房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吊桶裡醬牛肉、滷鴨子、豬頭肉和涼拌雞的香氣越來越濃。
林石知道，這說明它們熟了。
不止香味，還有更明顯的信號——旁邊幫忙的女人們。
她們聞到香氣，齊刷刷停下手裡的活。
像地鼠一樣抬頭，鼻子猛嗅。
臉上全是陶醉。
“哎呀，太香了！這是醬牛肉吧？我口水都流了，羞死人！”
“這是滷鴨子嗎？香得受不了，口水包不住了！”
“豬頭肉這味兒！腦子裡全是那金黃肥膩的樣子，太銷魂了！”
她們昂著脖子，恨不得把香味全吸進鼻子。
有的捏著香菜摘黃葉，有的拿削皮刀剝土豆，有的萵筍削一半。
這會兒全停了，心思早隨香味飛了。
林石見肉熟了，抄起鐵鉤撈出來。
涼菜不能煮太爛。
太軟不好切，擺盤散，口感也差。
見他撈肉，女人們不由自主圍過來。
目光全鎖在他面前的竹箕上。
撈出來的滷貨全擱那兒。
竹箕裡，醬牛肉因醃過葡萄糖，色澤醬紅帶粉嫩，看一眼就勾人。
沒加科技狠活，全靠天然香料和葡萄糖。
農村大席就這樣，原汁原味。
造型不如酒店花哨，但吃得放心。
滷鴨子靠黃梔子和冰糖炒糖色，棕紅透黃亮，豔而不俗。
林石獨門香料包，香濃不嗆，清爽誘人。
豬頭肉用冰糖糖色加紅曲米，紅亮奪目，直戳食慾。
林石一一撈出，女人們看得痴了。
手裡還攥著剛才幹活的傢伙。
她們眼裡只有竹箕。
離得近，香味更猛，喉嚨直咽口水。
半晌吞完唾沫，她們才炸開鍋。
“怪不得這麼香，原來是醬牛肉、滷鴨子、豬頭肉！”
“這色兒也太漂亮了吧！”
“聞這味兒，看這色，我能幹三大碗飯！”
“這就是秀色可餐啊，光看就下飯！”
“林石咋弄的？香味色澤都這麼絕，饞死人了！”
“我們這歲數還受這饞罪，比小時候看人吃棒棒糖還癢！”
“林石，你這小壞蛋，把嬸折磨慘了！當年洞房都沒這麼慘！”
“林石，有啥不滿咱真刀真槍幹一場，我們接得住。”
“別用美食折磨我們，這歲數扛不住啊！”
“新婚沒投降，倒在你這兒敗了！”
“你這美味像金槍，捅進我們心裡，銷魂又悲壯！”
女人們嚷得熱鬧，臉上卻有點慌。
再待廚房，怕真管不住嘴，晚節不保。
她們對視一眼，下定決心。
望著林石，艱難開口：
“林石，我們不能待了，再呆是煎熬。”
“阿姨嬸嬸們對不住你，下次補償。”
說完咬牙轉身，朝門外跑。
見她們落荒而逃，林石眯起眼。
心想至於嗎？我還沒放大招呢。
蒸籠裡的大肘子、扣肉、丸子一齣，你們不得崩潰？
“沒你們我也搞得定。”
他撈完肉，搬來電扇插上。
風對準竹箕，得趕緊吹涼。
自然涼太慢，耽誤時間。
電扇吹著，他又撈出煮好的土雞，放旁邊一起吹。
鍋裡剩的雞湯可是寶貝。
一會兒拿來煮昨天炸的小酥肉。
酥肉已夠香，再加散養土雞湯，味道絕了。
電扇一吹，竹箕裡東西漸涼。
涼菜得涼透，好切好看，口感也好。
但不是冰箱那種冷。
太冷得微波爐熱一下。
涼了還不粘連，尤其是豬頭肉這種膠質多的。
見東西涼得差不多，林石準備先切小的。
可這時，涼菜香味被電扇一吹，像推波助瀾。
簡易廚房封不住，香味直往院子飄。
女人們剛走，院子裡老少爺們齊齊一愣。
牌桌上炸金花的，三個A對三個K正激烈。
香味飄來，手裡的錢沒砸下去，硬生生停住。
個個抬頭猛嗅。
下象棋的圍一堆，殘局正演“雙馬飲泉”。
眾人指點，有人喊上馬，有人喊退。
可下一秒，全安靜了。
抬頭一看，大家呆呆嗅著空氣。
對弈兩人也聞到香味，無心下棋。
雙馬飲泉哪比得上這香？
他們也站起身。
角落裡，小孩玩老鷹捉小雞。
“大老鷹”繞過“雞媽媽”，眼看抓住“小雞”。
可香味一飄，他停了，口水滴下來。
“小雞”們剛鬆口氣，也聞到香味。
手一鬆，口水淌了一地。
小孩哪扛得住這誘惑，瞬間投降。
別處吹牛聊天的人，也全停下。
目光齊刷刷轉向廚房。
人群裡不知誰喊：
“這是廚房燒大席的味兒，席面好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喧譁聲炸開。
“沒錯，這香味準是林石弄的，太上頭了！”
“還炸啥金花？去廚房看啥這麼香！”
“下啥棋？雙馬飲泉有這味兒誘人嗎？”
“我不當老鷹了，抓住小雞又不能吃！”
“快去看啥這麼香，不然光聞著受罪！”
有人帶頭，眾人一窩蜂衝向廚房。
門口瞬間堵得水洩不通。
廚房裡，林石剛拿起菜刀要切涼菜。
光線一暗，像被烏雲遮住。
抬頭一看，門口黑壓壓全是人。
怪不得暗了。
他開了燈。
眾人見狀有點尷尬。
沒想到擠這兒給林石添亂。
他們朝林石笑笑。
“不好意思，林石，打擾了！”
“這味兒太香，忍不住來看看。”
剛拿三個A的男人說。
“林石哥哥，你弄啥咋這麼香？”
小孩含著口水，話一齣口水就流。
“林石，那竹箕裡是啥？醬牛肉嗎？”
“顏色咋這麼好看？紅彤彤粉嫩嫩，想吃啊！”
下棋喊得最歡的傢伙伸脖子瞅。
“那滷鴨子顏色咋紅得發亮？滷水里加啥了？”
“豬頭肉這色兒也沒誰了，光看就想幹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