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臺上,當朝聖上柴裕與眾臣聽說要講本朝的事情,當即命人取來桌椅,由史官記錄天幕播放的內容,以便事後查閱。
視線回到藍色天幕上,或許是有些口渴,坐在紅褐色書桌後的歷史類博主小君拿起白色瓷杯喝了口茶,繼續道:
【要說周穆帝柴裕啊,我認為他是個很幸運的人。
作為歷史上少有的順利繼位的太子,老爹周宣帝又是一代名君,給他留下了安穩的政治環境、幾個靠譜的大臣和還算殷實的國庫,儘管由於連年征戰導致地方百姓生活困苦,但是總體上還算是說得過去。
靠著這些家底,哪怕穆帝本人沒什麼作為,堪稱隨波逐流的政治風格搞得朝堂上出現過一些風波,甚至出現過一次太子被逼謀反,最後被廢的危機,但最終還是靠著老爹留下的家底平穩度過了,而且死後的名聲也還算不錯。
那麼,口說無憑,咱們先來看看史書上的記載吧。】
東宮內,太子柴承煜拄著金鑲玉柺杖,盯著天幕上自己被廢的畫面,腿上的舊疾因暴雨而隱隱作痛。
“本宮最後……被廢了嗎?”
“真是意想不到呢,兢兢業業這麼多年,到頭來卻是這種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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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臺,坐在首位的皇帝柴裕聽到這話,心裡不禁咯噔一聲,自己死後的名聲不錯確實值得高興,但是太子謀反是怎麼回事啊,自己可從來沒動過換太子的想法。
看到皇帝的臉色有些不對,丞相黃識猜出是因為太子之事,於是起身行禮,開口勸慰:
“陛下,太子之事或許意外,如今能瞥見事件因果,定能扭轉乾坤,陛下不必多慮。”
“丞相所言極是,是朕關心則亂了。”
太子的母妃是當今丞相黃識的女兒,皇帝柴裕與她十分恩愛,只可惜她生完太子後不久就因風寒去世了,也正因如此,皇帝柴裕十分看中這個兒子,在其繼位後不久就把他立為太子了。
待在丞相黃識周圍的眾臣見到本應該受打擊最重的黃識都開口勸慰皇帝,於是也紛紛回應道:
“臣等附議,陛下定能扭轉乾坤。”
“好,好啊,接著看下去吧,朕倒要看看這事的來龍去脈。”
【《周書·穆帝紀》記載:穆皇帝諱裕,字豐國,宣帝太子也。太寧二十年春,生於長安。
也就是說周穆帝叫柴裕,表字豐國,是宣帝的太子,太寧二十年春天呢,出生在長安城裡。
為了節省各位觀眾寶貴的時間,穆帝年少時的大部分經歷我就不提了,大家感興趣的可以自己去網上查閱,這裡只說一件事:
那就是穆帝柴裕自幼被立為太子,因無兄弟競逐,成長於溫室之中。
帝自幼即為太子,年二十,行冠禮,宣帝賜劍“守成”,誡曰:“天下至重,非賢不居,汝當以仁治國。”帝深以為然,以身躬行。
這是說周穆帝成年的時候啊,他的父親宣帝賜給他一把劍,劍柄上刻著“守成”兩個字,還告誡周穆帝說天下的責任極為重大,只有賢能之人才能當此重任,你應當以仁愛之心治理國家。
周穆帝很尊重自己的父親,於是把這句話記在心上,用行動踐行這句話,立志做一位仁君。
然而溫室之中,難以孕育棟樑之才,周穆帝雖然性格寬和,卻缺乏決斷,為日後埋下了隱患。】
聽完這段解說,皇帝柴裕深深嘆了口氣,昔日父皇將這柄劍託付給自己時定然是報了厚望的,只可惜他雖然心懷興國之志,奈何能力不足,能勉強維持住局面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心力。
他抬起頭,餘光掃過交頭接耳的諸臣,看他們想要開口勸慰的樣子,揮揮手製止了。
“不必如此,都是過去之事了,眼下還是多關心一下太子吧。”
“臣等遵旨。”
【下面來說一下這位皇帝繼位以後的事,史書記載:
太寧四十九年秋,宣帝崩於太極殿,太子裕登基,改元興國。
臨朝之日,滿朝文武叩拜,帝單手持劍,卻半晌未發一言。
太后無奈,只得代宣遺詔:“新帝仁厚,諸卿當輔之。”
自此,朝政多由丞相黃識、太尉王雄主持,帝醉心經史,常對近臣言:“朕觀文帝無為而治,天下晏然,此乃帝王典範。”
只可惜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周穆帝沒有周文帝那樣敏銳的政治嗅覺和強大的政治手腕,終其一生也只是勉強維持朝廷運轉罷了。
興國三年,帝欲加商賈重稅,遭南方士族反對,他便擱置議案。
興國五年,西北軍報缺餉,太尉王雄請撥內帑,他雖心疼積蓄,卻妥協道:“軍費不可遲。”
興國十年,西北精銳盡在王勃手中,二皇子柴玄借母族王勃之勢投身軍旅,他竟欣然曰:“吾兒英武,有太祖遺風。”
如此種種,周穆帝雖然沒有什麼才能,搞得朝堂之上隱隱有黨爭出現,但是並沒有釀成什麼大禍,興國十八年的太子謀反,也只是因為周穆帝暗中扶持二皇子柴玄,想要磨礪一下太子罷了。
根據後世的研究,只要太子利用朝中自己的勢力扳倒二皇子,那麼周穆帝就可以藉機收回太尉王雄手中的兵權,太子的地位也就能真正穩如泰山了。
只是沒想到,太子柴承煜居然在巨大的壓力之下選擇逼宮,率領自己掌管的部分禁軍和東宮的侍衛進宮,威逼周穆帝退位,眼見太子柴承煜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大失所望的周穆帝下令廢黜了他的太子之位,而後因此事受到巨大打擊的周穆帝一病不起,還沒有確立新的太子,周穆帝就因病逝世了。
興國十九年春,大周朝的第四代皇帝周穆帝駕崩,享年四十八歲,在位十九載,諡號“穆”,取“佈德執義、中情見貌”之意。
周穆帝作為歷史上少有的太子毫無阻礙地登基的帝王,接手了周宣帝留下的大好河山,本可以有一番大的作為,卻因為能力不足和立儲失當,致使身後黨爭蜂起,大周由盛轉衰,著實令人嘆息啊。
那麼,本期的內容只是做個簡單的內容導入,所以時間不長,還望各位觀眾老爺諒解,從下一期節目開始就是正常的時間長度啦,我是歷史類博主小君,感謝您的收看,咱們下期再見。】
“什麼……竟是如此!”
看完天幕的內容,太子柴承煜一拳捶向身邊的木桌,桌上的茶水飛濺出來,沾溼了太子的衣袍。
平心而論,他心裡一直以為父皇是因為自己的母妃不在了,這些年在淑妃的耳邊風下想要廢黜自己,立二皇子柴玄為太子,沒想到這是父皇特意安排的考驗,為的就是收攏權力,交給自己一個施展才能的舞臺。
這些年來自己還一直將二皇子柴玄看作是最大的敵人,日夜不得安眠,生怕哪天被他抓住機會奪去太子之位,現在想想,還真是可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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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歷史類博主小君的畫面消失,天幕上浮現了新的畫面,是一對母子在苦寒的塞北之地墾荒的畫面。
只見遼闊的遼地荒原上,成年的柴雲海赤腳站在黑土地中,手中握著木犁,蕭敏身著粗布衫,正教一群遼地百姓用雪水灌溉麥苗,田邊則立著刻有“遼”的界石。
這畫面看的周穆帝的九位皇子和一眾大臣面面相覷,因為他們實在是認不出這對母子是誰。
“十四殿下!”
陳嬤嬤突然驚叫出聲,渾濁的眼睛映著天幕的藍光,說道:
“您看那墾荒的少年,竟與您生得一般無二!”
耳邊原本滴答滴答的雨聲驟然消失。
柴雲海凝視著畫面裡少年的面容,喉間泛起苦澀——那確實是幾年後的自己,只是眉眼間沒有此刻的鬱結,唯有進取的銳意。
“這……”
他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就藩詔書,遼王的大印和就藩的聖旨此刻還在木箱底下壓著,而天幕卻在此時昭示他的帝王之路,這究竟是福,還是禍呢?
聽到驚呼,柴雲海的生母蕭敏放下手中的布衣,走過來將兒子護在身後。
“吾兒莫怕,孃親在呢。”
“母親,那是……遼國?”
柴雲海指著畫面中蕭敏的身影,喉間發緊。
畫面裡的她比現在蒼老許多,鬢角已見白髮,卻笑得格外明亮,正如這十年來在這名為【寒梧宮】,實則比冷宮強不了多少的地方教他識字時的模樣。
蕭敏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撫摸著柴雲海的頭髮:
“紅棘花、黑土地、木犁……這是咱們母子將要在遼國做的事,不管怎麼樣,孃親都會陪著你的。”
蕭敏的臉上溫和地笑著,內心卻隱隱擔憂,天幕此刻昭示他們在遼國的耕耘,不知是好是壞,不過她還是鼓勵道:
“天欲降大任於斯人,必先勞其筋骨——雲海,不要怕,這是咱們母子的轉機啊。”
“是,兒定然銘記在心。”
柴雲海依偎在母親蕭敏懷裡,親情衝散了對未來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