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舒微笑著頷首。
眸光一轉,語氣一如既往是那個孝順的好兒子,說出的話卻冰冷無比。
“母妃辛苦了,兒子請母妃顧念身體,沒有兒子允許,不準出院子一步。”
郭太妃不敢置信地抬頭。
這是要禁足她?!
“趙舒!你給我站住!你這個不孝忤逆的東西!我是你親孃!”
趙舒頭也沒回地出了福壽院,經過何嬤嬤身邊時,讓他們停了刑。
回到前院書房後,韓武來彙報情況。
“王府並無異動,也無人進出。”
趙舒嗯了聲,扔給韓武一塊王府令牌。
“你點一隊人馬,速去胡記賭場把它的老闆胡家銘抓過來,要活的。”
韓武抱拳,“是!”
書房內又剩下了趙舒一個人,他垂眸沉思半晌,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紙。
上面只有龍飛鳳舞的八個大字——
「府中生事,有人設局。」
趙舒連夜趕路,天亮後才趕到陽城縣,抓了貪贓枉法的縣令,又安撫好百姓。
回到縣衙寫摺子時,一支箭破空而來,射在府衙的柱子上。
深入一寸,不偏不倚。
很普通的一支箭,做工粗糙,市面上隨處可見,上面卷著一張普通的紙。
一切無處可查。
但趙舒不能當做空穴來風。
所幸陽城縣的暴亂沒有想象中嚴重,甚至有些誇大其詞,趙舒留了人收尾,就又快馬加鞭、星夜疾馳了。
一回府,就聽見了母妃的那聲賤人。
還有周氏的「愛重夫君」。
趙舒頗為煩惱地嘆了口氣。
他的王妃的確愛極了他,但也實在口無遮攔,竟在這麼多丫鬟婆子面前……
夫妻恩愛講於外人,著實羞恥。
他想見周氏。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趙舒就皺起了眉,母妃的話不可盡信,但也不可不信。
況且母妃如此篤定那是假銀票,萬一真如母妃所言,那周氏往日的恭順柔弱、溫婉善良,恐怕都是裝的。
真實的她,心機深沉可怕。
可是怎麼可能?
他撞到大運才娶回來的王妃,明明良善的毫無心機,柔弱的惹人憐愛。
就在趙舒頭疼欲裂的時候,派去錢莊查驗銀票真偽的親信回來了。
“王爺,二百張銀票,全是真的。”
趙舒失態地站起來,“當真?”
“千真萬確,屬下問過三家錢莊,都說是真的,上面戶部的印鑑做不了假。”
“王爺若是不信,跟屬下隨行的還有兩個兄弟,您可以叫他們進來問話。”
“不必,本王信。”
趙舒聲音急切,拍拍親信的肩,誇他辦事得力,然後越過他就快步出了書房。
親信撓撓頭。
這就辦事得力了?
王爺什麼時候要求這麼低了?
趙舒有了臺階下,立刻健步如飛地往海棠院趕,一進門就抱住了周淇玟。
嗯,他的王妃又香又軟。
周淇玟翻了個白眼,嫌棄地屏住呼吸,這人是多久沒洗澡了,身上都餿了。
這麼臭還過來找她做什麼?
打算另闢蹊徑燻死她嗎?
還是想抓個現形……
周淇玟目光擔憂地落在那張拔步床上,眼眸轉了轉,有了主意。
只見她嗔怒地推開趙舒,嬌豔的面容難掩驚喜,聲音卻是哀怨的,好似在賭氣。
“舒郎還回我這海棠院做什麼?”
“阿玟……”
“剛才不是叫我周氏嗎?”
趙舒算是聽明白了,他的王妃這是在生他氣呢,氣他之前疏離地叫她周氏。
“阿玟,我那是被母妃氣的……”
周淇玟紅著眼瞪他,“那你為什麼去了這麼久?你是不是相信母妃的話了,是不是認為我真的給母妃假銀票了?”
趙舒弱弱解釋,“我沒有……”
“可是母妃說什麼你都信!”
周淇玟淚如泉湧,委屈到極致地控訴,“你是母妃的孝順兒子,所以母妃總是有恃無恐地欺負我!”
“母妃肯定跟你說,我怎麼坑她騙她,拿假銀票糊弄她,她是不是還想把我送到官府,甚至讓你休了我?”
趙舒眼皮子一跳。
周淇玟捕捉到了他的心虛,一臉受傷地後退一步,“所以,你真的要休了我?”
趙舒慌亂地上前一步。
“不是這樣的……”
“別過來!”
周淇玟嗓音尖銳,似乎被刺激到,絕望悲愴,“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見趙舒不動,她眼淚掉的更兇了。
“王爺,算我求你了,你走好不好?讓我靜靜,我只想靜靜!”
趙舒愧疚極了,不敢再勉強,“阿玟,你別哭了,我走……”
他一步一步往後退。
直到邁過門檻,也沒有人挽留他。
房門前腳剛關上,後腳拔步床下面就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周淇玟面上一喜。
擦了眼淚就要去喊琥珀,誰知打開門看到的卻是趙舒那張臉。
周淇玟心頭一悚。
她不著痕跡地壓下嘴角,眼神漠然,口吻冰冷,“你怎麼還沒走?”
趙舒眼底才湧起的欣喜瞬間散去,他露出一抹苦笑,“阿玟,我折返回來,只是想告訴你,我從沒想過休了你。”
他以為,這樣說周淇玟就能消氣。
不料,卻惹得她怒火上漲,眼眶倏地通紅,好似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趙舒,你給我滾!”
“滾啊!”
就在這時,琥珀提著食盒匆匆走來,看見趙舒後腳步慢了下來。
趙舒當沒聽見叫他滾的話,瞥了眼琥珀手裡的食盒,趁機跟周淇玟拉近關係。
“給王妃拿的什麼吃食?”
琥珀低頭回道,“王妃想吃桂花酥酪,奴婢就去廚房給她拿了些。”
“一碗酥酪,也用得著拿食盒?”
趙舒只是隨意一問。
卻嚇的琥珀將食盒往身後藏了藏,聲音微顫,“還……還有一些點心。”
周淇玟見狀,瞳孔不由一縮。
幸好趙舒此刻心神全在周淇玟身上,沒有注意到琥珀的異樣。
“王爺不必試探了,妾身現在不想看見你,有你在場,妾身怕是食慾都沒了。”
所以,趕緊滾!
周淇玟冷漠地扭頭,語氣疏離厭煩。
總是熱臉貼冷屁股,趙舒也有些煩了,他一向最討厭女人恃寵生嬌,不依不饒。
“周氏,你該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
趙舒這回徹底走了。
周淇玟確認趙舒不會再返回後,將琥珀拉進屋裡,關上門,上好門栓。
“快,瑪瑙回來了。”
密道內空氣匱乏,人長時間待在裡面受不住的,若是耽擱久了,會窒息而死。
琥珀放下食盒,擼起袖子。
拔步床再次被抬起。
瑪瑙是周淇玟給拉上來的。
她在裡面憋了太久,力氣幾乎耗盡,爬上來後直接癱在地上大口呼吸。
還不忘從懷裡掏出那塊青蓮玉佩,鄭重地放到周淇玟手裡,笑的虛弱卻驕傲。
“奴婢幸不辱命。”
周淇玟心疼極了,拿帕子擦掉她臉上的汙泥,溫柔地表揚,“瑪瑙真棒。”
話音剛落,她拿起硯臺,狠狠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