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陌生的臉孔。
蕭執扣住她的手腕,反手用力一扭,“朕從來沒見過你。”
女子疼得渾身直打顫兒,“陛下,臣妾是月兒啊。”
“什麼月兒?”
“自然是陛下那日在未央宮親封的月嬪,黎月啊。”
黎月可憐兮兮地回頭望著蕭執,“陛下,您弄疼臣妾了。”
蕭執想了又想,完全不記得何時見過這個女人,且又是個愛哭啼的,實在厭煩。
他朝外大喊一聲:“常福!”
常福麻溜地跑了進來:“陛下,何事啊?”
蕭執抱胸看他,眉眼之間黑壓壓的一片。
常福這才注意到黎月的存在,她身上還穿著小太監的衣服。
妃嬪穿宮人衣裳溜進御書房勾引陛下是宮裡常有的事,只是沒想到,這種倒黴事竟然落在了他頭上。
“是奴才失職,陛下恕罪!”
常福感覺自己的好日子是到頭了,連連叩頭三下,然後對黎月說:“娘娘,您這擅闖御書房,可是殺頭的死罪啊!”
黎月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臣妾聽聞陛下愛喝甜粥,這才親自下廚熬了這碗芡實粥,臣妾也是擔憂皇上的身體,臣妾知錯了……”
蕭執敏銳地捕捉到關鍵信息,眸子危險的眯起:“誰告訴你朕愛喝甜粥的。”
“這……”黎月頭皮一麻。
葉青檸這個賤人竟然算計她,枉自己一直把她當好姐妹!
葉青檸的父親乃當朝丞相,又有太后娘娘撐腰,自己若是出賣葉青檸,只怕會死的更慘。
黎月的眼珠子一轉,“臣妾是無意間聽養心殿的宮女說的,不知真假就擅自做主,怪臣妾愚笨,陛下,您就饒了臣妾這一回吧。”
蕭執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神色愈發涼薄。
黎月覺得自己的人頭是保不住了,連身後事都想好如何向父親交代了。
他卻說:“今晚你就在這裡站著,每隔一個時辰叫一次水,叫滿三次後,給朕滾出御書房!”
“……啊?”黎月一臉茫然。
蕭執沒再搭理黎月,坐回椅子繼續翻看著奏摺。
黎月則跟著木頭樁子似的杵在旁邊。
蕭執蹙眉:“站門口去,背過身。”
黎月就這麼規矩地站在門口。
站了一整宿。
翌日,月嬪在御書房侍寢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皇宮。
畢竟是新帝登基後寵幸的第一個女人,那可是無上榮耀。
玲瓏聽後愁眉不展,心想主子怎麼突然就失寵了。
裴音卻不覺得。
蕭執寵幸旁人,她簡直求之不得。
只不過,才三次,倒是比以前差勁了。
妃嬪們羨慕不已,全都圍在瓊瑤宮巴結黎月。
“月嬪娘娘天姿國色,爹爹又深得陛下信任,也難怪陛下會第一個寵幸姐姐。”
黎月臉色有些尷尬,只是笑笑。
誤會就誤會吧,反正陛下就是想讓別人誤會,她總不能說她在御書房站了一宿,那多丟人。
李貴人以為黎月是在害羞,跟著附和,“瑤華殿那位仗著家世好,眼睛都長在頭頂上了去了,不知道的以為她多受寵呢,真是笑死人了。”
柳常在看見門口站著的華服女子,她嚇得臉色一變,趕忙用胳膊碰了碰李貴人。
“我說的都是事實,你撞我幹什麼!”
李貴人生氣地瞪著柳常在,這才看見站在門口的葉青檸。
她立刻閉嘴。
葉青檸在一眾宮人的簇擁下踏進瓊瑤宮:“月妹妹這裡好熱鬧啊。”
“檸姐姐來了。”黎月盈盈上前。
“這多虧姐姐那日向妹妹透露出陛下的喜好呢。不過,現在想想也是奇怪,姐姐得到消息,自己不把握機會,偏偏透露給妹妹,讓妹妹歪倒正著,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呢。”
此話一齣,眾人捂嘴偷笑。
那些腌臢小伎倆,大家心裡都清楚。
葉青檸的嘴角抽了抽,笑道:“大家好姐妹一場,你得寵,我自是替你開心。”
從瓊瑤宮出來後,葉青檸氣得幾乎站不穩,好在小玉及時扶穩了她。
“月嬪不過是小人得志,現在後宮就屬娘娘的位分最高,足以見得陛下對娘娘的重視。”
“錯了……全都錯了!”葉青檸氣得大吼。
“嫋嫋這個蠢貨說的竟是真的,都怪本宮自作聰明,才讓黎月撿了個大便宜,讓她踩在本宮的頭上。”
“這恩寵,原本該是屬於本宮的才對!”
葉青檸氣極反笑,眼底閃過算計。
“區區一碗粥,本宮豈會輸給一碗粥!”
*
蕭執一連在御書房宿了三日,也不見養心殿那邊有任何動靜。
他再一次把常福提溜到跟前。
“你不是說她喜歡朕麼,為什麼朕現在寵幸別的女人,她也不來找朕?”
“這……或許……可能……應該……”常福的嘴皮子打顫,整個頭皮都在發麻。
突然,一陣悠揚的琴聲響起。
兩人一同朝外看去,透過窗紙,隱隱能看見殿外有婀娜身姿在起舞。
常福絕望的眼神重新亮了起來。
“來了!陛下,是嫋嫋姑娘來了!”
殿外,紫衣女子以薄紗遮面,三千青絲鬆鬆散落,在樹下翩翩起舞,旁邊還有兩名樂師在彈奏。
表演的曲目正是楚貴妃的成名之作——《驚鴻舞》。
當年楚貴妃以一曲驚鴻舞博得宣文帝青睞,榮寵後宮。
“母妃……”
蕭執痴痴望著,仿若失了神,雙腳不受控制地朝著紫衣女子走去。
他的墨色瞳孔不知何時染上一層薄霧,就連眼尾也逐漸泛紅。
紫衣女子見蕭執走來,舞得愈發賣力,樂師的曲子也彈奏得更加激烈。
等到一曲舞罷,蕭執猛地將人抱在懷中。
“真的是你嗎?”
“求求你,別丟下雲祁……”
雲祁是蕭執的字,楚貴妃為他取的,也只有楚貴妃會這麼叫他。
女子顯然沒料到會這麼突然,她緊張的一顆心怦怦直跳,雙手懸在半空好半晌,方才緩緩撫上男人的後背。
“不會的,臣妾永遠都不會丟下皇上。”
臣妾。
蕭執陡然清醒過來。
他推開女子,盯著她極為熟悉的一雙眼睛,雙眸微眯,然後抬手一把扯落她的面紗。
葉青檸。
蕭執怔住,而後陰鷙佈滿他的臉。
“誰讓你穿成這樣的!”
葉青檸被他吼得一懵,“陛下,你、你這是怎麼了……呃——”
男人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掐住她的脖子。
“誰準你穿成這樣的!”
葉青檸的臉瞬間因血液阻塞而漲得通紅,她痛苦地抓住男人的手,想要開口解釋,但是他的力道太重了,她的掙扎無濟於事。
眼見葉青檸的臉色由紅轉變成烏紫色,常福這才上前勸道:“陛下,您這樣會掐死淑妃娘娘的。”
蕭執赤紅了雙目,他偏頭瞪了常福一眼,然後將葉青檸用力丟了出去。
葉青檸重重地摔在地上,好不狼狽。
蕭執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漆黑的眼底如覆寒霜,問的仍是那句話。
“是誰讓你穿成這樣跳《驚鴻舞》。”
“是嫋嫋!”葉青檸脫口而出。
“臣妾聽聞嫋嫋姑娘患病,於是送了些禮物過去,嫋嫋姑娘為了感謝臣妾,這才告訴臣妾,陛下最喜看紫衣女子跳舞。”
“臣妾拿她當知己朋友,三番兩次的幫她,不曾想她竟欺騙臣妾,陛下,臣妾實在冤枉。”
葉青檸一邊哭訴,一邊招手讓小玉上前來。
小玉跪在地上:“奴婢可以作證,的確是嫋嫋姑娘說的,否則娘娘也不會知道這些,還望陛下明察。”
葉青檸輕輕地扯著蕭執的衣袖,“阿執哥哥,檸兒真的不知道……”
蕭執甩開她,神色厭惡至極。
“既然淑妃這麼喜歡跳舞,不如就在這跳上十二個時辰。”
他對常福道:“給朕好好的盯著淑妃,她若是敢停,你就提頭來見!”
臨走之前,還不忘補上一句:“朕大概是瘋了,才會讓一個閹人教朕男女之事。”
常福哪裡還敢說話,他恨不得自己是個啞巴。
這淑妃娘娘也真是的,幹什麼不好,非要觸碰陛下的逆鱗。
至於那位嫋嫋姑娘……
唉,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