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衔香本以为,经过大比那日的交锋,燕缚雪对她的态度多少会有些松动。
然而——
【滴——当前攻略进度:0%】
系统冷冰冰的提示音像一盆凉水浇下来,让她瞬间清醒。
“怎么会……”
更让她措手不及的是,燕缚雪似乎开始刻意避开她。
他不再回主屋就寝,偶尔出现也是深夜,天不亮便离开。
他甚至收走了她的令牌,仿佛在无声地警告——别越界。
好在,有了二当家秦无霜的赏识,薛衔香在膳房的处境反而好转不少。
“衔香姐!这个糖糕怎么才能蒸得这么软啊?”几个小粗使丫头围在她身边,眼睛亮晶晶的。
薛衔香笑着捏了捏面团:“水温要控制好,发酵时间也不能太长。”
“衔香姐好厉害!”
“下次教我们做桃花酥好不好?”
……
这样的日子,竟意外地轻松愉快。
她渐渐有了自己的“小迷妹”,每日钻研新菜式,看着大家吃得满足的样子,心里也涌起一股难得的成就感。
偶尔,她也会按照燕缚雪的口味做几道菜,亲自送去。
虽然从未得到回应,但她依然坚持,毕竟,攻略不能半途而废。
只是……
每当她独自走在回廊下,或是在膳房忙碌时,总感觉后颈一阵发凉,仿佛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影随形地盯着她。
可每次她猛地回头,却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走廊,或是摇曳的树影。
“奇怪……”她揉了揉后颈,心里隐隐发毛。
——
阁中的气氛在夏至这天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正午的日头毒辣得几乎要将人烤化,蝉鸣声嘶力竭地攀在树梢,连风都裹着灼人的热气,懒洋洋地不肯动弹。
薛衔香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将刚蒸好的花糕从笼屉里取出,甜糯的香气混着暑气在厨房里蒸腾。
她麻利地将花糕分装进食盒,指尖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
就在她抬手拭汗的瞬间,余光瞥见一队黑衣杀手沉默地穿过中庭。
他们腰间别着形制特殊的短刃,刀鞘上刻着猫头鹰纹样——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标志。
那些人像是一道烈日当空,他们的身影却如同从地底渗出的寒意,连四周蒸腾的热气都为之凝滞
“桃幺姐,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她拉住经常来膳房帮忙的丫鬟,指了指远处匆匆而过的身影。
桃幺脸色骤变,凑近她耳边:”你不知道吗?今天是’夜鸮试炼’的日子,每季度一次,听说失败的人会被……”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食盒差点从手中滑落。
薛衔香突然想起燕缚雪已经多日未归,连她放在书房门口的食盒都原封不动。
她原以为仍是他刻意回避,现在想来……
“燕大人也会参加?”
“嘘!”桃幺惊恐地四下张望,”这种事可不能随意置喙。不过…”她压低声音,”我听说这次试炼在苍虬崖,那里有片毒瘴林…”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钟声。
桃幺像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我得去前厅了!”说完便慌慌张张跑走了。
薛衔香站在原地,手中的食盒突然变得沉重。
系统面板在眼前闪烁:【警告:攻略对象生命体征波动异常】。这行红色文字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瞳孔。
“燕缚雪…”她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
“薛姑娘似乎很关心燕大人?”
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薛衔香转身时,看见二当家秦无霜倚在朱漆廊柱旁,指尖转着一把薄如蝉翼的飞刀。
今日他穿了件绛紫色劲装,腰间缠着银丝软鞭,显然是准备出门的装束。
“二当家说笑了。”薛衔香福了福身,”只是例行准备餐食。”
秦无霜面露担忧,沉沉开口:”断魂崖的毒瘴专克内力,燕缚雪今晨不慎吸入,现在怕是…”他故意拖长声调,”不过试炼期间严禁外人插手,违者——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像毒蛇的信子舔过耳廓。
薛衔香感到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却见秦无霜已经转身离去,只在空气中留下一句若有似无的:”酉时三刻,西侧角门。”
直到那抹紫色身影消失在山墙后,薛衔香才发觉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
二当家的暗示来得突兀,她一眼便看穿其中刻意。
秦无霜与燕缚雪之间,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她最终选择赴约,不过是一场精心算计——若能借此机会提升男主好感,何乐而不为?更何况……有燕缚雪在侧,想必不会有什么险境。
纵使她此刻周旋于反派之间,可她所在世界的天命之子,终究只会是燕缚雪。
“就去看一眼…”她对自己说,”确认他没事就回来。”
酉时,薛衔香已经换上偷来的杂役服装,背着装满药草和干粮的包袱溜向西角门。
出乎意料,平日里严防死守的岗哨居然空无一人。
她咬咬牙推开了木门。
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
夜色如墨,仅有几颗惨淡的星子照明。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裙摆被荆棘划出无数道口子。
远处偶尔传来凄厉的鸦啼,衬得山林愈发阴森。
“系统,能定位燕缚雪吗?”她在心里默问。
【需消耗10点好感度,当前好感度:0,无法执行】
薛衔香苦笑。
这么久的努力,连1%的进度都没推进,现在居然还要倒扣?她摸出随身带的山楂糕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稍微平复了狂跳的心脏。
翻过第三道山梁时,空气中突然飘来淡淡的血腥味。
薛衔香浑身一僵,借着月光看见前方树干上钉着三枚菱形飞镖,镖尾系着的红绸正在夜风中飘荡,像几缕未干的血迹。
这是试炼场的标记。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
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痉挛——五具尸体呈放射状倒在一棵古槐周围,每人的咽喉处都有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脸上凝固着渗人的微笑。
突然身后响起的窸窣的声音,差点让薛衔香惊叫出声。
一只冰凉的手捂住她的嘴,”嘘。”
那触感冷得像具尸体,但熟悉的气息让她瞬间认出身后之人。
燕缚雪的气息比平日更加紊乱,说话时带着轻微的气音:”你来了…”
他半倚在阴影里,眼睫低垂,却掩不住眼底浮动的冷光,说话间嗓音低哑,带着某种病态的、近乎愉悦的恶意。
“……真慢啊。”
话音戛然而止。
燕缚雪猛地将她扑倒在地,几乎在同一瞬间,一支羽箭擦着她的发髻钉入身后的树干。
箭尾颤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找到你们了。”树梢传来沙哑的笑声,”带着小娘子参加试炼?真是风雅。”
燕缚雪没有回答。
薛衔香感觉他肌肉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冷汗已经浸透两人相贴的衣衫。
她这才发现他右肩有一片深色痕迹正在不断扩大——是血。
“往那块巨石后面跑……” 他指尖缓缓划过她的手腕,冰凉如刀锋,力道却轻柔至极,”……别回头。”
他低低笑了,呼吸轻颤,像是压抑着某种疯狂的愉悦。
“否则……我会亲自把你抓回来。”
薛衔香刚要点头,却见月光下闪过数道银光。
至少七个黑衣人从不同方向逼近,他们移动时像一群无声的夜枭。
最前面的人举起弩箭。
“一。”
燕缚雪的手指扣上腰间软剑。
“二。”
薛衔香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三!”
爆炸般的剑光在黑夜中绽开。
燕缚雪的软剑化作银龙,袭了过去。
薛衔香趁机滚向巨石,却听见”叮”的一声脆响——一支弩箭被燕缚雪击飞,正朝她面门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斜里冲出,用身体挡在她面前。
弩箭深深扎进燕缚雪的左肩,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燕缚雪!”薛衔香失声惊呼。这是她第一次直呼其名。
黑衣杀手们发出兴奋的嘶吼。
领头人舔了舔刀刃:”燕缚雪违反试炼规则,按律当诛,至于这小娘子…”他淫邪的目光在薛衔香身上逡巡,”兄弟们正好——”
他的话永远停在了喉咙里。
燕缚雪的身影突然消失,七具无头尸体还在抽搐,脖颈处的切口平整。
血珠从燕缚雪的刀尖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燕缚雪的笑声在此时划破死寂的夜,如碎冰坠玉,寒彻骨髓。”就凭这几柄破铜烂铁,也配取我性命?”
他仰起头,左眼已经被血染成骇人的赤红色,右眼却依然漆黑如墨。
薛衔香骇然失色,一时竟动弹不得。
燕缚雪却气力尽散,软剑脱手,身形一晃,终是颓然伏地。
她来不及思考,冲上前扶住他倒下的身体。
触手的温度烫得吓人,而更令她心惊的是系统突然弹出的提示:
【警告!攻略对象黑化值突破临界点】
【当前黑化值:78%】
【危险等级:致命】
燕缚雪虚弱地靠在她怀里,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薛衔香刚要开口,忽然被他一把掐住了脖子。
“为何而来?”他声音低哑,指节收紧,眼底翻涌着阴郁的暗色,”你也要……杀我吗?”
薛衔香被他掐得呼吸一窒,先是一愣,随即怒火中烧。
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燕缚雪!你发什么疯?”她猛地发力,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燕缚雪闷哼一声,伤口再度渗出血来。
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死死盯着她,嘴角扯出个惨淡的笑。
“是啊,”薛衔香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拿起燕缚雪落在地上的佩剑抵在他心口,”我千辛万苦寻来,就是为了亲手了结你!”
剑尖刺破衣料,渗出一丝鲜红。
燕缚雪却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放肆,最后竟带着几分癫狂的欢愉:”好…好得很…”他仰头望着她,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那你还等什么?”
薛衔香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她看着这个疯子般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最终”咣当”一声,软剑被她狠狠掷在地上。
“杀你?”她冷笑转身,”我怕脏了剑。”
“我不在乎,”燕缚雪低低地笑了,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疯癫的弧度。
他仰起头,脖颈拉出一道脆弱的弧线,喉结随着喘息轻轻滚动。那双总是含笑的眼此刻晦暗如深渊,却闪烁着近乎狂热的期待,”来,杀了我。”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情人间缠绵的低语,可字字都带着自毁般的决绝。
鲜血从他嘴角溢出,顺着下颌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薛衔香。
“你不动手吗?”他忽然伸手握住他的佩剑,任由锋刃割破掌心,鲜血顺着银白的剑身滴落在泥土里,”还是说……你舍不得?”
薛衔香实在听不下去这些疯话,抬手照着他后颈就是一记手刀。
“聒噪。”
燕缚雪的身子猛地一僵,那双癫狂的眼睛还未来得及闭上,整个人就软软地向前栽倒。
薛衔香下意识伸手接住,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此刻安静下来的燕缚雪,倒显出几分难得的脆弱。
薛衔香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方才还疯疯癫癫要死要活的人,现在倒像个乖巧的孩子似的靠在她肩上。
“早这样不就好了。”她低声嘀咕,顺手将他额前散落的碎发拨开。
这张脸近在咫尺,苍白却锋利,像是淬了毒的刃,偏生染了血后更添几分妖异的美感。
长睫垂落时,竟透出几分脆弱的错觉,可她知道,这不过是假象。
“……”
心脏不受控地重重一跳,随即又被怒火灼烧殆尽。
——明明是个疯子。
——明明刚刚还掐着她的脖子,指节勒得她生疼。
现在却摆出这副模样,仿佛刚才的暴戾都是她的幻觉。
“装什么可怜。”她冷笑,猛地收回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