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晨雾还未散尽,陈瑜已经站在了漕帮货船的甲板上。昨夜从衙门回来后,他彻夜未眠——柳公给的”三日期限”像柄悬在头顶的剑,而石生破译的”铜铁盐茶马”五字,更昭示着这潭水有多深。
“陈大哥!”阿荇小跑着过来,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纸,”石生又发现些东西!”
纸上残留着几个模糊的字迹:”…北线…腊月…突厥…”。陈瑜瞳孔微缩——果然涉及战马走私!大夏严禁与突厥交易战马,这是灭族的重罪。
“李把头呢?”
“在舱底清点货物。”阿荇压低声音,”昨晚漕帮截了批广陵来的货,全是精铁箭头…”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一震!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官差的呼喝:”漕帮船只听着!奉盐铁使之命搜查!”
陈瑜一把将阿荇推到货堆后,自己则迅速翻出柳公给的腰牌挂上。
为首的官差登船时,李铁锚正好从底舱上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王班头?”李铁锚浓眉一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少废话!”王班头亮出搜查令,”有人举报漕帮私运军械!”
陈瑜注意到这班头右手拇指上也有颗朱砂痣——与之前的王盐道如出一辙!
“这位大人。”他上前拱手,”在下天玺货行陈瑜,柳公门下。这批货是运往润州的药材,绝无违禁之物。”
王班头看到腰牌明显一怔,但很快冷笑:”柳公的人?巧了,下官正是奉柳公之命…”
“是吗?”陈瑜突然打断,”那大人可知柳公三日前在平山堂说过什么?”
他故意卖个关子。王班头果然露出迟疑之色:”这个…自然是…”
“柳公说——”陈瑜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北线腊月停运’。”
这是他从残纸上拼凑的信息,纯属赌博。但王班头闻言脸色大变,竟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原、原来是自家人…”他强作镇定地挥手,”撤!”
官差退去后,李铁锚一把拽住陈瑜:”你小子怎么唬住他的?”
“猜的。”陈瑜擦擦冷汗,”看来柳公麾下也分派系…”
他话未说完,船尾突然传来石生的尖利哨声——这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两人冲过去时,只见少年死死抱着根桅杆,面前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正是平山堂那位!
“柳公要见你。”面具人声音嘶哑,”现在。”
————
这次会面不在平山堂,而在艘不起眼的画舫上。
柳公正在煮茶,氤氲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容:”陈公子好手段,连王某都被你诈住了。”
“柳公过奖。”陈瑜不动声色,”不知急召有何指教?”
“两件事。”老人推来一盏茶,”一,沈墨昨夜暴毙;二,北线确实要停运。”
陈瑜心头剧震。沈墨死了?那账本…
“不必装了。”柳公轻笑,”你根本没见过真账本。周账房死前,把真迹交给了…”
他故意停顿,陈瑜却福至心灵:”苏世安?”
“聪明。”柳公颔首,”二十年前太医院那场大火,烧死了七个御医,唯独苏世安带着半部《千金方》逃出来…”
陈瑜突然想通了很多事——苏青黛的医术、济民堂的药材、甚至那半本账册上的药草符号…
“柳公想要《千金方》?”
“不,我要你。”老人目光如炬,”三日后有批货要过润州,你负责接应。”
“什么货?”
“盐。”柳公意味深长地笑了,”当然是官盐。”
离开画舫时,面具人塞给陈瑜一封密信:”路线和暗号。”
陈瑜刚回到货船,苏青黛就迎上来:”李把头收到风,柳公要运的根本不是盐!”
她展开一张药方,背面画着简易地图——从广陵到润州的水路被标红,某处打着叉:黑水湾。
“这里上月沉过艘官船。”苏青黛声音发颤,”捞上来的是…铜锭。”
铜!大夏严禁私铸的战略物资!
陈瑜突然明白柳公的真正意图了——这是要拉他下水,用铜运案彻底绑死他!
“阿荇,准备快船。”他沉声道,”我们得赶在柳公之前回润州。”
“来不及了。”李铁锚阴沉着脸进来,”漕帮总舵刚下令,所有船只暂泊扬州,说是…查私盐。”
这是变相软禁!陈瑜攥紧密信,突然注意到信封角落的蜡印有些异样——对着阳光看,竟显出个模糊的”墨”字!
沈墨没死?还是说…
“苏姑娘。”他猛地抬头,”你爹可曾提过’墨方’?”
苏青黛脸色唰地白了:”那是…太医院禁术,用墨鱼汁写的秘方,遇药才显形…”
陈瑜立刻将密信浸入药汁。片刻后,纸上浮现出几行小字:
“柳为突厥鹰犬,铜运实为诱饵。真货走陆路,腊月廿三过黑松岗。”
落款是个潦草的”周”字——是周账房!
“我们都被耍了。”陈瑜苦笑,”柳公要运的不是铜,是…”
“战马。”苏青黛接话,”突厥战马。”
